“……我没有。”
“你看你眉毛都要皱成一条了,这以后要是我多说几句,你不得被我气死在路上啊。”
“……”
堵得人说不出半个字后,夏濯心满意足地抱着大亮的手电筒裹在被子中,望向外面已经完全暗下的窗又发起愁来:“天都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亮。”
简然唏嘘:“还以为你会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事发生’呢。”
夏濯故作深沉地摇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天亮后什么事都没有,一切安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岂不是美哉。”
然而他一个“大家好”刚出口,外头忽然传来了惨叫声,吓得还在剥花生的简然一个哆嗦,圆滚滚的一粒花生米都落地沾了灰。
关渝舟听着动静,“来了。”
夏濯还以为他指的是鬼来了,没想到在惨叫声过后,只剩下一个男人破音的叫喊回荡在村子里。
“救救我!你们在哪里——你们救救我!我遇到鬼了……求求你们收留我一晚,我什么都可以做——我这里,我这里还有积分,我可以换东西给你们……”
叫喊声掩埋在雨中,听上去忽远忽近。夏濯转念想了想,“这不会是白天打了一架的那伙人吧?”
“求求你们……你们能救我……只有你们可以救我!它要吃了我,它会来吃了我的!啊——”
简然被他后半句话吓到了,下巴都快缩到锁骨上去,小声说道:“听声音好像只有一个人呀,离我们还不算近。”
她看关渝舟行至窗边想要推开查看窗外情况,顿时有些怯了。
“关哥,他们那样的人……”她其实想说不用多搭理,但毕竟她年龄还小,性子本就柔软,这么绝情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口。
倒是关渝舟神色平淡,伸手将窗上的锁插牢了,“不必搭理。”
“我还以为你是开窗放人进来呢。”夏濯替他打了个亮:“看不出来,你还这么绝情。”
关渝舟重新走回他身边,反问一句,“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救一个必死的人?”
更何况他们不说熟络与否,本就是结下梁子的关系,他没那副慈善心肠。
他说这话时眼神没离开过夏濯,一动不动,似乎是在试探什么。
夏濯托着腮,没察觉出哪儿不对,毫不客气地附和:“没毛病,瞧他把我们小孩儿脸给划成那样,还有脸鬼哭狼嚎。早跟他讲他会遭事,白天不多做准备,现在到想起来求救了。”
简舒:“……”这前半段话好像听起来有些奇怪。
夏濯说完后也回味过来,笑嘻嘻地仰脸看向重新走到面前的关渝舟,问:“你怎么都不反驳我啊。”
关渝舟瞥他一眼:“我反驳有用?”
夏濯认真道:“有用啊,你一反驳我就高兴。”
光照亮了关渝舟的半张脸,那双紧抿的唇像平常一样带了点无奈的弧度。夏濯忽然发现似乎在看清关渝舟模样时,他对黑暗的恐惧就不如先前那般强烈了。像是为了确保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他晃了晃手腕,将手电筒的全部光亮都对在了对方身上。
关渝舟有些不解他此时的举动,眉头微微蹙起,但那双深色的眸子却同样专注地望向夏濯。两人视线交汇片刻,夏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叹了句:“我发现你挺会治人的。”
关渝舟不明白:“什么?”
夏濯笑弯了眼,没再说话了。
窗外的惨叫暂时消停了,在黑暗里长时间奔跑后,乌阿的体力已经消耗了一半。他耳边似是有一道笑声纠缠不断,每过一个转角都能眼花看见戴姝的尸体抬手想要抓他的模样。他已经爬到了村子的高点,再往前就会踏入阴森的枯木林。
“是鬼杀了你,我没有错……不是我的错……”
忽然,他看见低处一扇窗户后似是透着淡淡的光,他连忙从泥坑中爬起来,手电筒却在无意中照亮了头顶的电线。他瞳孔骤缩,不知看见了什么,怪叫一声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不要,别吃我……别吃我……”乌阿腿脚发软地向前爬去,身后传来“噗通”重物坠地的声音。他不敢回头,没了骨头一样趴在地上,任由水和泥顺着流入嘴里,一边吞咽一边神志不清地哆嗦着,“你吃了两个人还不够吗……别吃我……我不想死……”
在那声坠地声响起后,身后便恢复了安静,耳边孩童的嬉笑声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乌阿微微抬起头,从嘴里吐出一点脏水,迷糊间面前多了一个足够遮住一人的石头,他连忙爬过去蜷成一团,忽升的一丝心安像是躲进了唯一的避风湾里。
他贴着石头稍稍冷静了一些,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跑的已经很快了,而那个小鬼还没有吃完戴姝,他又把栗发扔在了原地,足够它再耗一些时间了。
对,他不会这么快被追上的,他需要攒体力,一口气向着有亮的那个地方冲过去。
只要他认错道歉,再说几句好话,发誓以后愿意为他们做任何事情,和原先一样跪下来学狗叫,他们一定会乐意看见并且答应救他一命的。
乌阿深吸一口气,嗓子边残存的泥土却被带入了喉管,引得他当下捂住嘴逼迫自己不要咳出声。他张大嘴,拼命合着脸边的积水将泥土咽下去,喉咙中却像是咽下了一口血,也许是不经意间被混在泥中的石头划破了舌头。
他已经浑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痛感在寒冷的空气中被麻痹了许多,分不清身上已经在逃跑间留下了多少伤口。
长时间的安逸让他被差点吓破的胆子又恢复了一些,乌阿极力降低了自己的呼吸声,他僵硬地晃着脖子,一点一点改变着方向转过头,却发现身后并没有自己所想的任何东西。
怎么会……刚刚他明明听到了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空荡荡的坡上只有不停顺着方向流淌下来的水迹,他握着手电筒再次确认,发现的确是空无一物。
左侧也没有,右侧也没有。
“嗬……嗬……”乌阿边喘粗气边放下心来,刚才看见的不过是自己吓自己,太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他眯着眼无声地僵笑片刻,去求那群人帮助的念头也淡了一半。
如果能够凭自己能力活下去,那他才不愿意降低身段去乞求呢。再说了……他现在已经跑到了离车站最远的距离,要是那个小鬼来找人也只会找挨得近的。
那些还呆在村前房子里的傻子们肯定会比他先死,他们一共多少人来着……对,一共四个人,戴姝和栗发再加上四个人……这下总能喂饱那只小鬼了吧?等那些人都死差不多了,到时候他就去捡一条人命,再回收他们的积分,换一些能够保命的物资,然后成功离开这里……
做唯一一个从这里活着离开的人,说出去又是一个资本呢。
他在脑子里做了一段美妙的构想,缓缓撑着地想要坐起来,手心下却发出“啪叽”的怪声。
触感有些奇怪,不像是坚硬的地面,更像是柔软的组织,还带着一丝能够触摸到的温热感……乌阿冷汗瞬间从额前溢出,喉咙里也发出急促喘息的声音,他瞪大了眼低下头——
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手电筒所照的空地上蹦蹦跳跳着多了一颗眼珠。
“啊……啊……”乌阿想叫,却又叫不出来。那只手像是柔软的长蛇,失去了关节的束缚,顺着脊背如情人般温柔地绕到了他的脖子上,堪堪两跟手指便将他嘴里吐出的热气全都遮住了。
白花花的粘液一点点流淌进泥水中,他忽然想起来刚才喝下去的那些东西,肚子里疼的像是长了只手要将他撕裂开。
身后的石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柔软起来,血腥味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嗅觉都要被浓郁的气味刺激到失了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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