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们消失在悬崖上,夏濯眼前渐渐模糊,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
大片的白占据了视野,他只能听到自己浓重的喘息,感受到发热的身体在骤降的温度下变得舒适。
嗡——
咚、咚。
心跳快得快要爆炸。
意识渐渐回笼,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拉长了所有人的影子。
完全清醒过来时,他们正站在村口。
“不是我们、不是……”刘倩语还在哆嗦,她维持着抱头蹲下的动作,满脸都是眼泪。
沈维想冲上去看她情况,却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被烟熏得又干又痛。
走散的七个人重新聚到了一起,一时不知什么情况,而不远处的树下,一个老太太正坐着晒太阳。
村子上方炊烟袅袅,红色的绸缎一直向山上伸去。
“呜呜呜……蝴蝶,我的蝴蝶……”
随着银锁清脆的声响,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在村口。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两天前,除了头顶上快要落山的太阳变成了橘红色。
“是婉儿?”赵晓萌呆呆地呢喃:“我们……回来了?”
夏濯靠近她:“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嗯、嗯……”赵晓萌胡乱地点点头,伸手把下巴上的眼泪擦了,“我们本来想进去找你们的,但是火实在太大了。结果耽误了这一分钟不到,正好和一批村民撞上了。带头的是收留我们的那对夫妻,他们说我们恩将仇报,纵火烧了他们的村子。”
刘倩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开口就大哭起来:“我都说了、我说了不是我们了,他们偏偏就不信,我说我们烧了村子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我们也被困住了,他们就是不信,说整个村子上就只有我们几个外来的,肯定是我们放的火……”
看她情绪崩溃,孟天华想从口袋里掏纸,整个人脸色惨白,手腕都在抖,掏了半天也没成功掏出来。
“没事就好。”孔满拍拍他的肩,“沈维很担心你们。”
刘倩语嘴一瘪,忽然冲过去抱住沈维,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我真的有、有想回去找你、但是、但是我进不去,我就在想,想你会不会在庙里被困住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和赵姐商量去河边找人过来救你们,但是他们都、都打我们,呜呜……”
“婉儿不哭,不就是只纸鸢吗?回去爹爹重新给你做一只就是。”村口传来婉儿她爹的声音,他把小女孩抱起来,一边哄一边进去了。
沈维手忙脚乱了一阵,最终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背上,有些笨拙地拍了拍,“你多大了啊,怎么哭得比那点大的小丫头还惨……”
刘倩语把鼻涕眼泪全蹭在他肩头,“要你管,我乐意呜呜呜……”
夏濯在一旁看着有些头疼,他们没和人真的结成团队过,遇到现在这架势不知该怎么办。虽然本意也不是想结成团队,但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种情况。
“梦境究竟想让我们做什么?”孔满第一个提出了疑问。
赵晓萌也注意到了夕阳的变化,“应该回溯有次数限制……如果它颜色变成深红会发生什么?”
“会死吧。”夏濯接道。
“那、那我们是要做什么?你们去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刘倩语平复下来后,伸手推开了沈维,有些不大好意思似的不去看他。
夏濯讲了王老伯请神时的事,又提到最后刘子衿抱着人跳崖的场景。
“他抱着的是谁?”赵晓萌问。
“不知道。”夏濯摇摇头,很快眉毛拧起来了,“看来得找找这村子过去发生过什么事,那个蜈蚣脸提到他们几年前也杀过一个人,或许这个人和刘子衿有关。”
关渝舟提醒道:“他不是提到有个妻子么?”
“对啊,他家在土坪村的话,他妻子不也应该在这里吗?”赵晓萌说完又疑惑了,“他当时说他妻子和他同姓,但村里又没有姓刘的,他妻子会不会也在这几年里死了?”
刘倩语说:“如果死了的话,那他抱着的是谁?我觉得抱的应该就是他妻子。”
“会不会是他们的孩子?”
“对喔……也有这个可能。”
沈维从地上爬起来:“合着原来我当时踢出去的是个头?!我还以为是个球呢!”他不确定道:“不会是因为我把它从庙里踢出去了,所以才引发了后续这场火吧?”
孔满心想,你踢头没吓到自己,倒是把我给吓一跳。
夏濯说:“离下次请神还有一天。达成梦境的可能性很多,但恐怕梦境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次机会挨个尝试,所以还是先收集线索,大致方向按照刚才说的来,弄清楚过去土坪村发生过什么事,尤其是他们无法孕育子嗣的原因——我觉得这才是关键问题所在。”
众人点点头,没有意见。
简单在村外收拾了一下自己,天马上就要黑了。
陆续有人往家里赶,但那老太太却一动不动,仍坐在那儿打盹。
和之前不同,赵晓萌没有再上去和她搭话。觉得她也不是个普通角色,夏濯停下来,扬声问她:“奶奶,您不回家吗?”
老太太紧闭的眼掀起一条缝,露出里面浑浊的双眼。她干燥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声拉长的:“啊——?”
“走吧夏明,她听不清的。”沈维说道。
夏濯盯着她看了片刻,“那您认识刘子衿吗?”
老太太侧着头,枯瘦的手拢在耳边,还是那幅样子:“啊——?”
算了。
无论是装听不见还是真听不见,总之看来都不会回答他。
他们已经知道山上有什么,现在就没必要再往那边跑,着手于在村内收集情报。
虽然知道那对夫妻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临时住处,但夏濯还是定了别的目标。众人陪他等着,也不知他在等什么,直到一个瘦削的人影匆匆从山上回来,夏濯眉梢一动,抬腿迎了上去。
看见陌生人后,蜈蚣脸态度很不好,双手拢在袖子里,满眼的驱逐之意:“你们打哪儿来的?”
浅了解过这个人后,夏濯就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他搬出早就想好的那套说辞:“这位哥,我们是从京城来的。正值秋日,几位好友约着一同游山玩水,本是路过这边,不料路上遇上个土匪把我们行李马车全抢了去,只好寻个小村子暂歇一宿。现在已经传书给家中,家内小厮正快马加鞭往这边赶,最迟明日下午就到。”
一听是从大地方来,有闲情逸致游山玩水,家里还有帮佣,蜈蚣脸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夏濯趁热打铁:“不知能否替我们引荐一位家中有空处的,到时定有‘重谢’。”
听到有报酬,这好事怎能给别人摊了?蜈蚣脸立马露出笑意,开口说:“这都是小事儿。现在大家伙都忙着,天也黑了,冒昧叨扰别人有失礼节,不如就去我家内凑合一晚?”
夏濯微微一笑:“那便打扰了。”
第196章 神女庙(十)
蜈蚣脸的房子在村西头,上层是木质结构,下层是用石板糊的墙,远远就能看见二楼露天的阳台上晾着几件衣服,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贵楼”。
虽说房子很大,但他家里却没有孩子,父母也在两年前双双去世了,目前只有和妻子总计两口人在,因此不愁没地方给他们七人住。
他敲了敲紧闭的门,很快门从里被拉开一条缝。只有一盏油灯勉强打着亮,将女人的面容照得朦胧,她先看了看归家的丈夫,又将目光放到他身后,迟疑道:“这些人是……”
蜈蚣脸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伸手一把将她拂开,那女人便唯唯诺诺地让到一旁,低着头不吭声了。
“饭烧好没?”蜈蚣脸看了看摆着两个小咸菜碟子的饭桌,似是觉得清汤寡水很掉自己面子,口吻不善地使唤道:“家中不是还有熏肉么?都拿出来切了,把埋着的酒也温一壶,这些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可不能马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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