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很快,图勒首巫就移开了视线,让扎西木把刀移开。
倒霉鬼顿时如获新生。
“可是……”
扎西木看着火光下的晶石有些迟疑,但还是缓缓移开刀刃。
“阿玛沁!是阿玛沁送我的!”差点被一刀宰了的倒霉蛋忙不迭地解释,“是我啊!我是许则勒!”说着,他把脏兮兮的头发和胡子一扒拉,露出张勉强还算得上清秀的脸,冲一边的一位图勒勇士大声打招呼,“桑吉!喂!桑吉你还记得我吧!”
被他喊道名字的图勒勇士一怔,走过来盯着他,仔细瞅了好一会儿,猛然惊道:“你咋成这个样子了?”
见此情形,扎西木终于把刀彻底收了起来。
——他倒也想起来件事了。
雪原的雪晶,绝对禁止外人开采,就连雪原部族的人要请一两块晶石,都要遵循诸多古老的规矩。部族内部,年轻的姑娘们经常会随身收藏一块雪晶,遇上喜欢的人,就把雪晶送给对方。
听说,几年前,部族里的阿玛沁,曾送过一个中原人一块雪晶。
“呼……”见可算有个说得上话的熟人,许则勒松了一口气,操着一口流利的图勒语,虚弱地央求,“给口马奶酒的行不?”
那边桑吉看在阿玛沁的份上,摘下腰间的皮囊丢给他。
这边师巫洛已经跨过篝火,走到篝火边的背囊旁,捡起一本装订得很粗糙的册子,翻了翻,拿走了。
许则勒心如刀绞,却不敢吱声。
——图勒部族这位年轻的首巫,那可是顶顶顶的不好惹。
他一边“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猛灌马奶酒,一边等图勒首巫走远,立刻紧张兮兮地问桑吉:“你们首巫大人,拿我手稿做什么?他该不会觉得那是冒犯雪原,要拿去烧了吧……”
“放心,”桑吉看了一眼,“拿去哄他的阿尔兰吧,首巫大人的阿尔兰也是打你们中原来的。”
“哦哦哦,”许则勒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又灌了一口酒,“原来是要哄阿尔兰啊……啊……”
噗——
许则勒一口马奶酒尽数喷了出来。
“啥?!”他咳得惊天动地,活像见了鬼,“阿尔兰?你们首巫能有阿尔兰?!”
桑吉:“……”
不仅有,还凶得狠呢。
……………………
凶得狠的漂亮少爷理都不理进屋的图勒巫师。
木门一开,他立刻扯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只吝啬地露出些许蓬松凌乱的黑发——但彻底占有过他的人,知道它们在狼王银色的毡毯上散开的样子,也知道它们沾在霜雪的肌肤上的样子。
师巫洛在毡毯旁坐了下来。
缠住一缕发丝。
鸦领蝉翼般的青丝绕过苍白的指尖,像在绕一缕流水,光洁,柔软……在雪原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柔软,大家都在厉风酷寒里讨生活,把自己又头到脚,打磨得岩石一样,又冷又硬。
最后一点发梢也从指间流走了。
师巫洛刚将它们重新拢到指间,就打毡毯里探出只白皙的手,“啪”一声,将他重重拍开。
“阿尔兰。”
毯子外传来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
仇薄灯猛地把手缩了回去,把被子扯得更严实,连一丝头发也不露在外边。
精明的私贩商人千里迢迢,用精致漂亮的瓷器,从雪域部族的牧民手中换到珍惜的寒鸟羽毛。再将它们缝进秋蝉般的缎子里,变成权贵豪富们争相竞买的奇品——小少爷对这些一点儿不知情。
他是一点也不知道权贵子弟们豪掷千金拍买寒羽衾被时,都抱着些什么向情人讨哪些甜头的鬼主意。
他无知无觉地裹在雪原苍鹰找来筑巢的绒羽里,满心愤愤。
……谁是这家伙的阿尔兰?
要不要脸?!
只是寒羽衾被不愧是权贵子弟争相拍买的珍品,又严实,又暖和,仇薄灯蒙在里边,不一会儿就感觉闷得喘不过气。
在仇薄灯把自己闷死前,图勒巫师先一步将他从绒羽里剥了出来。
仇薄灯怒气冲冲,瞪了他一眼。
师巫洛将手稿递给他。
手稿掉出来过,沾上了些的污雪,不过那些污雪已经都被处理干净了。包括手稿边沿的褶皱也被抚平了。扉页是较厚一些的羊皮纸,写着端端正正六个字方块字——小少爷刚要再把人撵出去,却一下被那几个字吸引了。
“……续四方极原录?”
他低声念。
少年的嗓音清亮,中原的腔调又柔又软。
……唱歌一样。
图勒的巫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简单得出了他高兴起来的结论,便将视线移到他因闷热而浮起浅浅红晕的脸颊上。
仇薄灯草草翻了翻,越翻越新奇。
果然是《四方志》续志,更准确一点说,是关于雪原的进一步研究和记载。文笔简洁干练,措辞如一,和《四方志》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并且还记载了前几天刚发生的寒潮……仇薄灯惊诧极了!
他猛地抬头:“你哪……”
话音刚出,就记起自己还在生气,顿时生生刹住。
师巫洛的视线从他的脸颊移到他紧紧抿起的唇上……饱满红润的唇瓣被它们的主人蹂躏得泛白,小少爷的纠结暴露无遗。
师巫洛站起来,俯身要抱他下去。
小少爷警觉地、敏锐地捕捉到他的意思。
“我自己下!”他立刻叫道。
不到片刻,小少爷就后悔了——他踩着猛犸背鞍的绳梯,刚刚走下一步,只觉得一酸一软,整个人直接从绳梯上掉了下去。好在跪在地上的图勒巫师反应迅速,猛地站起身,及时接住了他。
仇薄灯坠在他怀里,瓷白的脸颊染起莫名的绯红。
图勒巫师低头,似乎想询问怎么了。
抢在他开口前,仇薄灯泄愤地、狠狠地、对着他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师巫洛一顿。
第21章 “代价”
刚咬下去,仇薄灯就后悔了。
图勒巫师脖颈处苍白冰冷的肌理下,是如大地般的生命脉搏,沉稳有力,坚硬无比。他还死命磨了磨,什么用也没有……别说咬断对方的颈动脉了,就连肉都咬不进去。
只是这时候松口,总感觉很丢脸。
活像漏了怯。
爱面子的小少爷进退两难。
没有察觉到抱住他的男人已经停下了脚步。
……小小的牙尖儿钉进脖颈侧,愤愤地用力。齿尖碾磨时,舌尖抵着肌肉,温暖湿润,成为无知无觉的舔舐……温热盈润的唇瓣,轻柔细密的呼吸,全落在皮肤上,点燃底下所有流经齿痕的血液。
扣住少年的手腕紧绷起淡青的脉络。
被咬的人仿佛毫无反应,咬人的小少爷已经有些牙酸了。
什么人啊?!
这么硬!
他纠结半天,最终选择放弃。
第一次气恼到咬人的世家小少爷终究有点不安。松口时,下意识朝对方的脖颈上瞟了一眼,发现牙印还蛮深的,虎牙的地方稍微有点血痕……仇薄灯有点心虚,视线移向图勒巫师的脸。
没等他看清对方的神情,就觉得身子一空。
仇薄灯短促地叫了一声,还没踩到地面就被人紧紧扣住了。
图勒巫师单手抱住他。
——没让他落地,也没给他有挣扎的余隙。
“我……”
仇薄灯以为真把人咬狠了,刚想说什么,对方戴扳指的指腹就压上了他的喉结。
熟悉的冰冷的骨玉一触碰到肌肤,仇薄灯的反应比面对鲜羊乳来得剧烈多了——他几乎是立刻就挣扎了起来,若不是图勒巫师死死扣住他,早就摔到地上去了。
……骨玉面的图腾,环绕戒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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