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晚上,图勒巫师进木屋时带着草药。
因为,打一开始就担心红凤会抓伤他。
就……
是真的好委屈了。
仇薄灯扒拉着自家的不高兴大猫,小动物示好一样,这边亲亲,那边舔舔。
图勒巫师抱高他,闷闷地,不轻不重地咬他的颈线,闷不吭声地粘人——哄到这程度,基本就哄好了,不用再哄也可以了,反正不会再固执站在原地不动了,已经重新甩着尾巴,悄无声息地粘上来了。
可仇薄灯莫名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他一直以为他们的相逢是个命中注定的偶然。没曾想,这个偶然,其实是另一个人不计代价求来的……他所有最害怕,最脆弱,最无依无靠的坠落时刻,都是这一个人,不远万里,撕开狂风与暴雪,用力接住他。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专属于他—人的奇迹。
“你干嘛不早说啊。”仇薄灯嗓子有些胀,眼圈有些红,他低下头,小声埋怨,“万一我真的怕你怎么办…”
“说过。”图勒巫师忽然开口。
仇薄灯“啊”了一声。
“说过,”图勒巫师重复了—遍。
”!!!”
仇薄灯一怔,陡然发现:确实是说过的。第一天晚上,他害怕的时候,神秘的部族巫师摘下了镀银面具,露出异域的高眉深目……阿尔兰,救起你的人是我,圈起你的人是我,你是我的阿尔兰。
—时间,仇薄灯傻眼了。
——后来他一直以为图勒巫师说的,是指冰谷的事,哪里想到原来这么早!
图勒巫师将下颌搁在仇薄灯肩头,长睫垂落:“可阿尔兰不喜欢我。”
顿了顿。
”……阿尔兰只愿意对许则勒笑,不愿意对我笑;阿尔兰不愿意为我编上共毡的永契戒,不愿意和我一起走过鹰道;”图勒巫师的视线落在雪地里,日光下色泽更浅的眼眸,就像一片不愿让阿尔兰看到的湖,“哈卫巴圣湖边,阿尔兰最先提的阿玛沁。”
他的声音轻了下去,又轻又沉,—如—直以来他的心情。
系过永契戒的共毡人就能相伴一辈子;一起看过鹰道红霞就能幸福一世;相爱的人去圣湖边如果第一个提起对方的名字,就能永生永世永不错失……
没关系。
—直以来,图勒巫l师都很平静。
阿尔兰不愿意为他编上红玉戒没关系,他可以把阿尔兰强行留在身边留一辈子。只要留够一辈子就是相伴一辈子。
阿尔兰不愿意和他一起看鹰道红霞也没关系,他可以去叩遍九十九卷经文,让图勒庇佑阿尔兰一世都不被尘埃沾染。只要阿尔兰一世不被尘埃沾染,他就是幸福的一世。
阿尔兰在圣湖边第一个提起的名字不是他也没关系,他可以下辈子、下下辈子继续把阿尔兰抢回来。只要他永远把阿尔兰抢到怀里,他们就永生永世永不错失。
仇薄灯听着,一开始还有些好气又好笑——别人的醋,是醋坛,他是醋缸。到后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图勒巫师说的这么多,除了第一次,对许则勒笑的那次外,他都没什么印象,甚至不知道这人不高兴过……也许是因为,那一次,图勒巫师意识到他是真的难受。所以后来再怎么吃醋再怎么不高兴,都再也没有让他发现过。
唯——次控制不住动怒。
还是在他驾驶木鸢险些死掉的时候。
手指无意识揪紧男人的细羊绒衬衣,仇薄灯难l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是个没有人教导过的怪物啊。
自黑暗洞穴爬出来的图勒巫师,其实不知道该怎么爱人的,只能遵循本性而行事。可打未见面以来,却一直在为他违背本性,无师自通地为他学会了保护、克制与隐忍。磕磕绊绊,将不安掩藏在心底。
大概,图勒巫师,始终觉得这份感情是自己抢来的吧。
直到前天晚上,得了他肯定的回应后,得了他彻底的接纳后,今天才终于敢说出一句:
“以前的阿尔兰不喜欢我。”
……怎么这么傻啊。
“没有真的不喜欢你,”仇薄灯靠在他肩头,与他脸颊贴脸颊,心软得—塌糊涂,“如果不是你,你当谁都能对我做那些吗?”
图勒巫l师静静听着。
“我好歹是第一世家的少爷呢,真要是讨厌到无法忍受,一死了之,你拦不住我的。”仇薄灯小声说,不出意料地感觉到环在腰间的手臂力道忽然加重,“还有……你别再去转山了。鹰道不是真只有你一个人走的。”
他稍微用了点力,分开一点,看图勒巫师的眼睛,
“圣雪山的红霞,我也看了。”
“至于圣湖……”仇薄灯顿了顿,掌心轻轻贴上他的脸庞,“不用圣湖,永生永世,都给你。”
一片雪花落到图勒巫师的睫毛上。
仇薄灯凑过去,亲掉它。
“以后生气不准藏着,”仇薄灯亲完后,又顺势咬了自家恋人的耳朵,咬出浅浅的印子,“不然我也要生气了。”
“好。”
听到他答应,仇薄灯这才奖励似的,舔了舔刚刚咬过的地方。
“这么说起来,”仇薄灯忽然想起,忍不住,侧眸瞅他,“我—进雪原,你就在打我的主意了?嗯?”
图勒巫师拨了拨阿尔兰的头发,承认了。
一开始,是因为仇家进雪原的飞舟太过巍峨壮观,引起了图勒巫师的注意和警惕——雪原和世家的战火酝酿已久,一艘奢华庞大的飞舟在这敏感的时间点进入雪原,很难不让人戒备。
他派出了苍鹰,盘旋巡视。
透过苍鹰的眼睛,
他看见坐在舟舷边,眺望雪山的红衣少年,金漆赞卡般圣洁璀璨。
刹那圣山雪止。
天命降临
“如果没遇上大寒潮呢?”仇薄灯状似凶巴巴,揪着他的耳朵追问,“你怎么办?”
图勒巫师没有掩饰自己当时的念头,简洁明了:“直接抢。”
“……我就知道。”仇薄灯嘀咕一声,松开手,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反正都是要让你抢回来的。”
图勒巫师略微俯身,将他整个人裹进怀里。
不闹脾气后,这家伙变得又像只习惯把喜欢的东西严严实实团起来的大猫了。仇薄灯想,没忍住,凑过头去蹭他。
远远,一声鹰唳。
图勒巫师养的那只猎鹰,自远处向圣雪山飞来。
仇薄灯看着它,忽然想起件事,故作漫不经心:“你生辰多少啊?嗯,生辰八字。”
第82章 生辰
“生辰?八字?”
图勒巫师低下头,不明白他的意思。
游牧部族没有紫薇算数天干五合之说,萨满们以星辰、兽骨还有自然征兆进行占卜。在他们的语系中,没有“生辰八字”这个词,仇薄灯是用“出生时日”和“八字”凑在一起,听起来自然有些奇怪。
“就是……”仇薄灯强作镇定,“就是你出生的年月日时。”
想了想。
“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吗?”仇薄灯有点担心,记得哈卫巴神树守护者哈桑亚说过,图勒巫师作为天生萨满,刚一出生就被送进密洞了。
图勒巫师迟疑片刻,报出个极星时,问可以不可以。
雪原的人们看天空星辰的变幻,以星辰的方位来计算时间,和中原的天干地支相去甚远。向来也被中原文人认为是“蛮野”的象征之一“不知年岁,不懂时辰”。
“可以了可以了。”仇薄灯几乎是瞬间就完成推算,脱口而出,“啊,是**……”
**姻亲。
就连仇薄灯都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他都盘算,万一不合,就偷偷贿赂一下神算子,强行配出个合来了了。
下一篇:神不爱世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