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拉扎木!撒拉扎木!阿诺朵以格萨!!!”
“阿诺朵以格萨!”
“……”
呼喝声里,雁鹤衣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已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明白眼下的情景,只第一次真正正视雪原部族的实力——在知道小少爷和图勒首巫的事之前,雁鹤衣不算特别厌恶雪原部族的人,可不自觉也总带有一二东洲世家对四方蛮夷的鄙薄之心。
直到此时此刻,见到万兽奔腾而来,她才骇然惊觉,雪原不像文人士子们纸笔描写的那般,贫弊蛮野,难以成势。
许则勒知道的比她多,此刻已然和周围的雪原族人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幸运,能够成为雪原两次重大历史节点的见证者。
在雪原,部族们分别信仰不同的原始神,性情暴戾、会袭击牧民的凶兽自古以来被视为兽神的族属。因为,据说在传说时代,雪原之神图勒曾命令英雄王库伦扎尔斩杀以兽神降临雪原掀起灾祸和战争的苍狼化身。
从那以后,凶兽与牧民之间,开始了漫长的对抗。
此时此刻,凶兽与猛犸和解,等同于兽神与图勒达成和解的象征。从此之后,雪原部族两个最大的萨满派系,合二为一。
“阿诺朵以格萨,这是真正的阿诺朵以格萨。”许则勒激动得疯狂大喊,恨不得当场抓笔狂书三千字。
他的喊声惊醒怔愣的雁鹤衣。
她回过神,和呼喝的人群一起,朝红鸢的方向迎去。刚走出两步,脸色骤然一黑:只见“咔嚓”一下,红鸢降下扶梯,某个图勒部族的年轻首巫先一步自扶梯上跳下,接着俯身将容貌昳丽的少年抱了出来。
天光缀在少年眉眼,亮如碎钻,目眩神迷的璀璨。
可剑修过分锐利的视力,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少年耳侧的痕迹。
雁鹤衣:“……”
雁鹤衣:“…………”
啊啊啊啊!
什么雪原部族也有可敬之处,统统去死吧!她要杀了这个胆敢对她家小少爷下手的图勒巫师!!!
………………………………………………
猛犸象群的铃铛声、凶兽群的低吼声、人群的欢呼声混杂在一起。仇薄灯勾着自家恋人的脖子,凑到他耳边,笑意盈盈地问他,自己刚刚最后停鸢震慑兽潮的那一手帅不帅呀。
“夸我一句,夸我一句,”他神采飞扬,骄傲得仿佛真的只是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夸好听了,以后本少爷罩你!”
图勒巫师垂眸看他,他眉梢眼尾满是轻狂笑意,漂亮夺目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碰。
指尖刚刚触及,一道厉喝伴随一道剑光凭空炸开:
“放开我家少爷!”
第79章 暴走
剑光炸起,与甩绳出鞘的图贡直刀相撞,火石迸溅。
雁鹤衣倒退出去几步,图勒巫师护着怀中的仇薄灯,一伸手握住旋飞回来的图贡直刀。
短暂的间隙,图勒巫师将仇薄灯单手横抱,右手握刀。
刚一握刀,背后剑光就到了。
刀剑交错,略微一探对方底细后,雁鹤衣招招凶狠,剑剑狂暴——当年,她之所以被仇家收留,就是因为性情太烈,见世家子弟强抢民女,出手把人剁了,结果被追杀了两个洲,最后投于仇家门下。
这会子,她铁了心要将这玷污自家少爷的蛮民首领碎尸万段,下手更是凶狠,剑气直飚三丈高。
如果不是有碍于小少爷在他怀里,恐怕连各种引雷召电的剑诀都劈出来了。
小少爷揪着图勒巫师的衣襟,心惊肉跳——倒不是害怕,图勒巫师在森林里,就抱着他以一对多,护他安好无恙过。更何况此时动手的两个人,无论是阿洛还是鹤姐姐,都绝不会伤到他。
主要是着急。
他虽然是个杂学大师,奈何没学武,压根看不出到底什么个战局情况。一会儿喊这个,一会儿喊那个,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仇薄灯提着声,喊道:“鹤姐姐——鹤姐姐——你听我说,不是……”
“少爷!”雁鹤衣双手握剑,杀气腾腾,暴起下劈,“孟羽妹妹被那个该死的小白脸书生,骗得以泪洗面前,还坚持说那不要脸的穷小子,是真心爱她的呢!天下图财图貌的负心汉多了去!有脸的靠脸,没脸的靠演!”
“不是……”
“你才认识他多久!”雁鹤衣早就气得肺都要炸裂,横剑再扫,“他就跟你……跟你办共毡礼?啊?!他这没欺负你?没趁火打劫?没挟恩图报?他才有多少钱,我们仇家有多少钱,他就是见色起意——”
“也没……”小少爷弱弱地。
剑龙一暴,重重轰在只挡不还手的图勒巫师身上。
雁鹤衣的声音在隆隆剑鸣里格外铿锵有力:“骗财骗色!欺你好骗!”
小少爷、小少爷支吾不出话来了,毕竟真实情况比许则勒加工的还要过分。
雁鹤衣照顾小少爷十八年,少爷遇到事情什么反应她还不知道?这边小少爷声音一弱,一卡,那边雁鹤衣瞬间就意识到,某个图勒部族的狗东西,绝对干过什么小少爷不敢说出来的事。
刹时间,岂止火冒三丈——简直就是火冒三千丈!
高喊一声:“少爷!等我回头再跟您请罪!”
尔后,再次冲图勒巫师一记下劈剑。
两人打起来,劝是劝不住了,仇薄灯觉得自己再开口只会火上浇油,只好抱着图勒巫师的脖子,越过他的肩头,试图喊人制止一下……
视线一扫,周围连图勒带其他部,居然一个个都在吹口哨,高声笑闹。
仇薄灯:……
啊啊啊!这都什么部族什么人啊!
别说仇薄灯了,就连许则勒也傻眼。
没搞错的话,图勒首巫前儿刚完成血盟挑战,现在是你们的雪域之王了吧!
“你们、你们怎么不去拦一下?”许则勒磕磕绊绊地问阿玛沁。
阿玛沁奇怪地看他一眼:“拦什么啊?”
“这、这……”许则勒更懵了,“首巫大人,不是完成血盟了吗?大庭广众之下,雁姑娘对你们诸部共同推举的首领动手,岂不是冒犯……”他还委婉了一下,把“有损雪原颜面”换成了“冒犯”。
阿玛沁更奇怪了:“可哪怕是英雄王也要娶阿尔兰的啊!首巫大人现在是王没错,但取阿尔兰哪个不是要先挨阿尔兰那头的滚刀揍?仇少爷家里当初共毡礼没来人,现在来了,动手正常的啊。”
“啊?”许则勒大吃一惊。
“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是娘家吧,”阿玛沁解释道,“帕布和阿玛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哪个不是心头肉,一共毡,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接走前,哥哥弟弟或者叔叔伯伯。轮番出来跟胡格措动动手。意思就是,别当过帐了,娘家这边就没人管,敢欺负阿尔兰,到时候就是真刀真枪来打了。胡格措一般都是不能还手的。”
一点也不挨揍的文人许则勒:“……”
他想到阿玛沁家一打膀大腰粗的哥哥,突然脚有点哆嗦。
就、有那么亿点点、亿点点庆幸,自己不配图勒破不与外族通婚的惯例……
见他神色惶惶,阿玛沁误以为许则勒是在担心首巫那边,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开朗地笑道:“放心放心!不会真动手打太狠的!”
许则勒:“……”
他扭头,瞥了一眼,那边的雪雾滚滚,剑光如龙,杀气如虹的架势,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心说:你们雪原的滚刀阵,可能真的就是警告警告,但雁姑奶奶这分明就是气疯了,要碎尸万段啊……
阿玛沁不知道自家相好的,心中如此千回百转,两股战战,只看那边的刀光剑影,又道:“这雁姑娘不该动剑的……阿尔兰那头的娘家要是拿不开刃的,我们这边的胡格措都是不准用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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