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许多福没被吓到。
“督主,我去喊。”有人跑了去传话。
等许多福跟阿爹到了办公室等人。
院子外头有人说:“麻子你吓唬谁呢?大早上的赶紧收起你那恶心模样,别吓坏小公子了。”、“放你爹的屁,老子这是笑,笑你知道吧,你以为跟你一样胆小,刚小公子就没害怕。”
“那是小公子胆子大。”
“你怎么不说你胆子小。”
开始吵吵,但吵归吵两人结伴继续干活。
没一会林正来了,才起来,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神样,到了督主屋子打着哈欠,嘴巴长得大大的,结果一看旁边坐着个穿金戴玉的富贵娃娃,顿时精神了,嘴巴也合上了,露出笑来。
“小公子好,大人。”林正规矩行礼。
“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林正犹豫,“督主,小公子在这儿不好说吧。”
“我让你查的小凌官。”许小满说。最近抓了几个人,其中有个骨头很硬,林正昨晚跟人熬了一宿,估计才睡着。
林正一脸‘哦哦哦’的表情,说:“小凌官没什么可疑的,班主是睦州人,路引没问题,小凌官身上也没胎记印痕,多方打听,这个戏班在睦州还算出名,都知道小凌官是被班主花了三十个铜板买来的。”
许多福:!
那个班主问他要五百两银子。
“据传小凌官娘是妓子,他爹是夷族的小商户,妓子怀了以后那商户骗人说给赎身,后来孩子生了,也没见商户来,过了四年,妓子得了病,求班主买人。”
林正含糊了一些,小公子在这儿,妓院那些肮脏地方,省去了小凌官娘得的脏病,得了一顿打,千难万险送到戏班子里,小凌官跪在戏班子门口差点被冻死了,因为班主起先不愿意买这个烫手山芋。
外族人、眼睛蓝的,那妓院老鸨也不是大善人,小凌官细皮嫩肉的,再过几年长开了就能接客赚钱,凭什么白白送给戏班子?
都是一通牵扯。
就因为有了牵扯纷争,林正才能打听到,一往瓦舍深处去,那些走南闯北的商贾歇脚,总能遇到睦州人,多打听几个话都能对上。
“林哥哥你怎么知道小凌官身上没胎记印记,为什么问这个?”许多福好奇。
林正听称呼先是一愣,而后高兴起来,跟督主说:“小公子叫我哥哥。”
“那是看你小。”许小满摸崽发髻,“他才二十出头,喊哥哥也对。”
林正一串对对对,仔细说:“夷族那边奴隶会给烙印,或是身上有明显痕迹了,有找人暗号可能,虽然小凌官那事在睦州都传开了,真想找也能找到。”
“至于怎么知道的,问问班子里洗衣做饭老妈子就成了。”
“不过说起来,那戏挺热闹,最近这些天好多官老爷家的少爷都往那儿跑着听戏,夜里可热闹了,前面位置有人竞价,二十两一个桌子。”
许多福扭脸跟阿爹说:“我们上次去,四两银子四张桌子。”
林正:“那可真赚了。”
……他是当爹的,这个该不该说赚啊,但崽确实捡便宜了。
“那确实不错。”许小满还是夸了夸崽。
屋里三人都没觉得因为这个夸孩子哪里不对。
“其中九门提督家大少爷高彬最得势,连着听了三日,一直向班主施压,要买小凌官的……咳咳。”林正见小公子看他赶紧止住。
许多福听到这,有些心急:“那小凌官没事吧?”
“没事,班主还抻着没松口,不过高彬放了话,要是不行,这班子走不出盛都地界,所以迟早的事。”
许多福握着拳头,“谁啊这么霸道!”
“整个盛都九个门,他爹管的。”
许小满指头轻点了下桌面,高家他们之前摸过,高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作风还算正直,御下也严,没想到大儿子是这样的。
“过去看看。”
许多福已经忍不住了,忙点头同意。
林正一看有热闹看,当即表示他去套马车。
“还用你套,车在外头就没卸,多喊几个人一起过去。”许小满说。
许小满想起来了,“阿爹还有刘戗。”
“那就再去一趟刘府。”许小满说。
林正说:多麻烦啊,他亲自跑一趟拿银子赎人,当天就能将人带回来了。
“你不懂,救人是孩子主意,自然是他们为主了。”
许多福一听,感动连连,抱着阿爹,阿爹真的很疼他还尊重他。
许小满抱着崽,给林正露出个‘懂了吧’的眼神。
又是父慈子孝亲亲密密。
林正:……我一个太监那这辈子都不懂了,不过多福喊他哥哥,高兴。
等聚齐了,一行人骑马的——刘戗王元孙,还有刘家带着护卫。坐车的,许多福和阿爹坐在车里,后头跟着东厂的人。
众人到了瓦舍祥云戏楼,大白天的这家戏楼门前热热闹闹,听林正说,这戏楼一天演到晚,早上五场、下午到晚上八场。
许多福:……
即便是正经戏,上班上的也太满了吧。
“正经戏就没这么好卖了,咿咿呀呀的唱戏费嗓子,这个不用。”林正花了十多文买了站票听过,这戏短,小凌官也没几句词好唱,那些子男的,都不知道兴奋喊什么,吵得他头疼。
到了戏楼,许多福揣着银票,刘戗找掌柜叫班主。
班主最近焦头烂额的,高家护卫天天守在戏楼外,就怕他们逃跑似得,高少爷说再给他两日要是还不松口,那就别怪他了。
小凌官跪着求他,可班主也为难,全班子老少这么多人他得养活啊,“不是我不救你,你也看见了,其实你该早想到这么一出的。”
“求求您了,别把我送出去,我会好好唱戏多赚钱的,我能养活全班子人。”小凌官知道送出去下场。
班主也为难,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一咬牙昧着良心说:“你往好处想,高少爷还算年轻,对你又看重,出手大方,他把你养在外头院子里,以后也不用日日唱戏,遭这个罪了。”
小凌官两行泪流了下来,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他自小在妓院长大,娘经常抱着他有时候说‘怎么还不来’,有时候又打他拧他,说谁谁被赎出去了,过好日子了。
他从没见过有人被赎出去。
后来又听说,那个他娘挂在嘴边被赎出去命好的姑娘也死了。
怎么死的,院子里那些姑娘一言一语都说了,被嫌弃了、过不下去缺钱了让再卖,姑娘不愿意,已经是正经人家娘子了,吊死的。
“要是高家少爷厌弃了我,那我还有什么下场。”
班主心知肚明,这些被买回去的戏子,主人家要是仁厚了,那就真当戏子养在府中,想听戏了叫出来演两场,可小凌官是这么个戏——
又不是女子能生。刚到手时,珍爱几分,一旦厌弃了——唉。早知道,当时就不过来了,但是在睦州,他也保不住小凌官的。
“怪就怪你生了这么个脸吧。”
小凌官一听,含泪的眼慢慢绝望,是不是他瞎了、脸破了就好了,就能躲过去了,但是躲过去了后,又怎么活。
他除了那戏,别的也不会了。
但此时也顾不得以后,已经穷途末路到了绝地。小凌官目光定定地落在发簪上,班主唉声叹气也没察觉到,外头有人喊他:“班主,之前看戏那几个小少爷来了,拿了银票说来买小凌官。”
“都来买都来买,外头高家的人不知道啊。”班主也带了气撒火,这些天多是少爷、商贾捧着钱来买人,但高少爷身边人一亮身份都给退回去了。
没人敢跟高少爷争。
小凌官也想到了此处,没人来救他,没人敢跟高家作对——
“知道知道。”外头报信的说:“高家仆被按住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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