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呢?”
小厮哽咽:“少爷发烧三日,没有大夫。”
刘戗脑子木的,心先疼,嗓子都是干哑的,呐呐重复了遍:“没有大夫……”以他的脑子想不来,为什么会没有大夫。
王元孙都快死了,竟然没有大夫。
他冲到了床边,手都是抖得,不敢碰王元孙,怕一碰,王元孙就死了,“王元孙,王元孙……”
连着叫了好几遍。
床上人没有回应。
刘戗怕极了,怕王元孙死了,伸手一摸,滚烫的厉害,收回手,“冰水,冷水,降温。”他下意识先说,想起什么从怀里摸了摸,摸了个空。
不由懊恼愧疚万分。
“我明明平时都带创伤药在身上的,今天竟然没带,我没带。”刘戗看小厮,“你去弄水让他凉快点,他的腿你别碰,有没有木板——”
“算了,我去找,你别动他,别动他。”
刘戗重复了好几遍,跟小厮交代,也是跟自己说。
小厮怕刘少爷惊动了人,回头惹得少爷又挨揍,忐忐忑忑一咬牙还是说了,“刘少爷,您别去惊动老爷,因为少爷和您玩,老爷不喜欢,老爷想少爷捧着太子殿下。”
“我知道了,我一会回来。”刘戗急忙道,走了一步又折返回来,弯腰凑近了王元孙,“你别死,你等我回来。”
其实小厮说的那些话,刘戗刚开始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回府找东西、怎么救王元孙,他远路返回爬墙翻下去,夜色中骑马一路狂奔,好像才反应过来,小厮说的话什么意思。
因为他,王元孙才挨了打吗?
刘戗想。
而后又愤愤想:“我也没打王元孙,王将军打的。”一顿,又有些难过,“原来他也是想和我玩的,并不是我一头热纠缠王元孙,我就知道……”
明明是高兴的事情,但此时刘戗心里沉沉闷闷的,脸上还冷冰冰,到了府中下马,往家里去,遇到了明叔,明叔说:“小戗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我没哭。”刘戗否认,“明叔我赶着有急事,先不跟你说了,你遇到我的事别跟爷爷说。”
匆匆忙忙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刘戗回到屋里,摸黑也没叫点灯,准确无误的拉抽屉找出了金创药、保命丸,还有木板,他有去找木板纱带,因为习武经常受伤,这些东西他院子里都有。
王元孙还发热了。
发热的药他没有。刘戗又去找明叔,焦急万分,“明叔,我要发热的药,你给我,别跟我爷爷说,也别说我要。”
刘明头一次见少爷这般焦急又担忧恐惧,很想问一问,但刘戗急的团团转,刘明只好先给药包,一边说怎么煮服,“府里的药都糙的紧,关键时候方便用的,还是要找大夫看看。”一边见少爷打开包袱,里头装的瓶瓶罐罐木板,将那两包药放了进去,快速将包袱打好,背在身上,刘戗二话没说就走了。
刘戗走的后门。
刘明不放心跟在后头,但少爷速度极快,他没来及跟上,只看到少爷骑马去的方向,好像是王家,少爷和王少爷交好,大晚上的又是这些东西……
回到正院,刘明遇到了老将军,犹豫再三倒也没说刚才遇到刘戗的事,刘老将军眼底像是什么都知晓,说:“去睡吧,别管他了。”
他跟孙儿说过,王家的事别插手,只是小辈交朋友——小戗和王家小子玩的好,他都知道,管不了的。罢了。
刘戗二度翻墙,速度很快,身手灵敏,只是落地时身上瓶瓶罐罐碰撞声大了些,幸好王家护卫不勤,不像他府上,时时都有巡逻的。
万幸。
刘戗气都没敢松,直奔王元孙院子。小厮解开少爷衣服,给少爷擦洗过,但还是很烫,也没系上里衣,就敞开着冷一些。
一见刘少爷来了,小厮像是有了主心骨。
“刘少爷,我们少爷还是很热。”
刘戗将包袱打开,“这个药治发热的,你去煎药,药丢进去,煎半柱香就行了。”
“剩下的我来。”
刘戗说完,小厮捧着药要走,但刘戗看到王元孙皮肉没一处好的,以及那条腿——他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叫住了小厮,“你把药让其他人煎,你帮我按着他,我给他把腿固定一下。”
肃马关军营里,时不时有将士兵卒骨折断腿,刘戗见多了,知道怎么处理,但是王元孙不一样,王元孙这条腿太——太奇怪了。
“我们少爷被送回来后,腿就这样,我不敢动……”小厮说着说着又哭起来,还想骂:“那些狗杂种送我们少爷回来定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折腾,少爷疼醒了又晕了过去。”
晕倒了又疼醒了又晕了过去。刘戗在心里说了一遍,顿时双目泛红泪如雨下,吸了吸鼻子,他也不敢动,但他不敢让王元孙腿就胡乱这么歪着,先松松固定了,明日、明日一定要找大夫。
“王元孙,我给你固定下,你要是活了,你要是活了腿瘸了,都怪我……”刘戗流着眼泪胡言乱语,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你可千万别死,我还说要带你去看我妹妹,我妹妹很好玩的。”
这一晚,刘戗给王元孙固定了腿,给伤口胸前背后上了金创药,给王元孙喂退热药汤,一遍遍的掰开了嘴灌着,撒了许多,王元孙喝不进去,刘戗念叨:“你浪费了好多,快喝,喝了就好了……”
“你别死。”
“好吵。”王元孙一身病体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回来的一样,烧的双目泛红充血,声音嘶哑难听,“刘戗你给谁哭坟呢。”
刘戗被骂,反倒高兴了,裂开嘴笑的很开心,“没哭坟,你说话真难听。”
“滚。”
“我不滚,你喝了药我要走,天亮了,我去进宫求殿下。”刘戗没喊许多福名字,没叫大胖小子。
王元孙烧的糊涂但心里明白过来。
刘戗为了他,求朋友,朋友就不是朋友,是身份高高在上的殿下。
这种事,他见的多,做的也多,过去他为了母亲,为了向上爬,求过王佐、嫡母、祖母……如今头一次有人为了他求人,求朋友。
王元孙一时心胸翻滚,什么似是压不住,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来,刘戗吓死了,抱着王元孙怕王元孙死了。
“别求……”王元孙晕过去时紧紧攥着刘戗衣袖,满口鲜血如此说道。
别求。
刘戗心里难受至极,从小到大从未有像今晚这般思绪,五脏六腑痛的烧的酸的,他分辨不出这些是什么,只有一个念头:王元孙不能死。
哪怕跪着求许多福都行。
但他不想跪,并不是跪不下去,而是许多福是他的至交好友,真心朋友,他若是一跪,不能帮的话让许多福也为难,圣上才批过王家,不然求爷爷,他可以跪爷爷。
刘戗想了许多,结果到了崇明大殿如此一说,许多福就答应了,还骂了王佐,刘戗是个孝顺善良的,第一次觉得骂得对。
王佐怎么配当王元孙的父亲。
不愧是许多福,他的朋友,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刘戗眼睛泛红,跟许多福道谢,想说什么,但怕哭出来,太丢脸了。他风风火火跟着王公公去太医院,恨不得背着王公公出宫。
过去这些年,王圆圆身手是松懈了些但底子在的,结果这日刘少爷火急火燎催命催他,搞得王圆圆真的有些力不从心的喘,心想回头去东厂再练段时间?
那殿下谁照看伺候?东宫要是有人眼皮子松了谁盯?
因为王公公很快打消了去东厂‘进修’念头,心里感叹:刘戗这小子十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不跟着比。
“刘少爷,站咱家后头,一会别说话。”王圆圆从马背下来说。
马车里的御医被颠的七荤八素一身骨头都快散架了,车一停,里头还干呕了几声,御医是一身凌乱,狼狈下车,旁边小药童也没见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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