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笑开:“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楚珩走到床榻边坐下,挑起眉毛闲凉凉地道:“臣哪敢这样说?”
陛下直觉不妙,跟过去反驳道:“我也得要名分的好不好!”
这话有理有据,但说出来就显得有些委屈巴巴,楚珩顿时绷不住了,一边笑一边道:“给给给,楚夫人,行了吧?明日十五不妥,后天,后天十六,让我师父过来提亲下定。”
陛下倒吸口气,点点头牵了牵唇,立刻翻身上去,身体力行地告诉他该喊什么。
如此,衣服算是白换了。
--------------------
①这一点00子自己也知道,一开始还不确定花是东君的时候就想过了,见于“第五十二章 难言”。
第138章 春蒐
晚间,凌烨略吃了几杯酒早早从宴席上回来,却发现楚珩仍在睡觉,迷迷糊糊的也不大安稳。凌烨皱了皱眉,他下午就睡了大半晌,傍晚又眯了一觉,临去晚宴前凌烨还叮嘱过他等会儿起来用晚膳,结果这人嘴上是听进去了,却压根没往心里去。
凌烨走过去摸了摸楚珩的额头,见他没有发烧,稍稍放下了心,一边命内侍传膳,一边推了推这懒虫,“我让人将晚膳呈过来,喝碗汤再睡,不然夜里不舒服。”
楚珩不太乐意,哼了两声背过身去不理他。
凌烨却不依,将人扒了回来,“白天不是睡过一觉,怎么还这么困?”
这下不醒也醒了,楚珩就着凌烨手上力道坐起身,睁开眼睛睨着他,道:“这都得问你。”
“那我可冤枉。”凌烨将氅衣递给楚珩披上,说,“方才只闹了一阵,昨晚可是好好睡觉了的。”
那身上这股疲劲是怎么来的?楚珩思忖了一下,觉得罪魁祸首还是在眼前的人,声调拉长:“噢,那再往前呢?”
正月十二,他们在枕波别苑住的最后一晚,光阴格外珍贵,凌烨抱着他在梅花园的温泉池子里“不知岁月长”。
可那也是前天的事了,却不知怎么的,楚珩总感觉精神有些不济,像是着了点风寒。凌烨要宣太医来看看,正巧内侍呈了晚膳过来,楚珩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凌烨见他一心要吃饭,食欲倒是凑合,便没有再提太医这一茬。
翌日正月十五,上元节,宣熙九年的春蒐拉开序幕。
随着号角响起,令箭射出,年轻的世家子弟、近卫禁军挥鞭骋马,奔腾入林,阅台边只剩下了各家长辈和一些不便下场的女眷,太后携着敬王妃也来了。
再边缘化的著族子弟也比外头的寒门之士有更多登青云梯的机会,春蒐就是他们的主场,是扬名君前、彰显本事的大好机会。
位高权重的王侯将相们不过是进猎场走个来回,捉二三只野兽做做样子。就连陛下自己,猎过上林苑里的第一只雄鹿后,也返回了阅台,特意将场子让给了底下这些亟待出头的年青英才们。①
狩猎首日的名次历来最有看头,加上今天又值上元佳节,陛下恩旨加了双倍的彩头,待猎鹿的鸣嘀响彻上林苑上空后,所有的年轻儿郎们再无顾忌,愈发活跃了起来,纷纷争抢着去捉苑中的第二头鹿——这可是名次之外,另有的大彩头。
这种人人卯足了劲奋发向上的时候,个别不上进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兀了,譬如御前侍墨,楚珩。
御驾返回阅台,皇帝身边随侍的其他近卫都下了猎场,唯独他还在,一身绀紫色的猎服骑在马上,身姿颀长挺拔,伴在皇帝身边,于泱泱人群中分外显眼。
春蒐是京中盛事,除了年轻俊杰们外,帝都大小世家的夫人们基本上也都到齐了,只等着狩猎的名次出来,好“榜下捉婿”了。旁的不提,至少这钟平侯家二公子的样貌可真没得说,紫色最是挑人,而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将人衬得愈发标致,好个齐整模样。
要说这气度也着实不赖,圣驾面前,这无甚本事的御前侍墨非但没有被比衬到泥土里,反而因着衣裳配色讨巧,沾了陛下的光——他衣衫上的绀紫正是皇帝领襟的颜色——两个人一前一后骑着马过来,倒颇有几分相得益彰的意味,好看的人凑到一起,怎么看怎么觉得养眼。
落在阅台上的诰命们眼里就各有各的想头了,当下便有些小门世家的夫人过来向穆熙云打听楚珩。大家都是高兴的时候,可有心人却拉下了嘴角。
文信侯夫人林氏望着楚珩这身和皇帝隐隐相配的衣服,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这佞宠之臣不知耻就罢了,如今反倒愈发放肆,都舞到人前来了,以为靠着这身不三不四的衣裳就能和皇帝天作之合了不成?
堰鹤沈氏是鼎赫著族,林氏的座次靠前,脸上的不愉一分不少的落在了上首钟太后眼里,她唇边漾起一点笑意,扶着敬王妃的手慈和道:“要说咱们陛下的眼光真是好,从武英殿挑的这御前侍墨平日看着不声不响,如今拉出来在天光下却一点儿都不寒碜,跟陛下待在一块儿也没显得配不上,倒是君臣相得。”
太后发了话,底下的人自然应和,只当是太后在臣子们面前摆慈母样子,说两句场面话,可林氏听在耳里却膈应极了,心里不由一激——钟太后恐怕早已知情,这对天家母子有着血仇,皇帝养男宠而不纳妃,太后才不在乎,说不准还要乐见其成地帮一把。若有了她的首肯,楚珩进内廷也并非什么难事,宫史里又不是没有先例。
林氏顿觉有口郁气梗在喉头,不上不下的难受极了。
皇帝下马行进阅台,来做样子给太后请安,御前侍墨随天子影卫暂候在阶下。台上众人齐齐起身迎驾,皇帝走进来,朝尊座上的太后颔首道了声“母后”,挥袖叫众人起身。
太后点点头,慈眉善目地道:“皇帝来得正好,我们正聊你那侍墨呢。”
太后开了话头,在座的诰命们纷纷跟着将楚珩夸了一通,林氏看在眼里堵在心里,忍不住接着话道:“样貌是有了,再要将本事亮出来瞧瞧才是真的好呢,楚侍墨在漓山学艺多年,想来也是有些本领在身的,只是怎么不见下场?”
此言一出,阅台上霎时一静,皇帝神色淡淡的,瞥了林氏一眼,没有说话。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文信侯夫人是怎么了,突然问出了这么个揭人短儿的尴尬问题——要知道楚珩的师父穆熙云可就坐在这呢!真要照实了说,陛下面上也不好看啊!
这话要人怎么接?
阅台上默了片刻,穆熙云放下茶杯正欲应声,却不想客座上的南隰国师镜雪里突然开了口:“当然是为了给其他人留面子。”
镜雪里望着底下循声抬头、眼神冷凝的人,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镜雪里盯着楚珩的脸,悠悠继续道:“我看小哥还是有些旁人不及的可取之处的。”
……她打圆场,众人却是没料到,不是都传漓山和巫星海有仇么?这话虽然勉强,好在也有点歪理。
而穆熙云却从中听出了点别的意味,眉心一跳,立刻接道:“我徒儿别的不说,射猎功夫也算娴熟,林夫人要是想见识,不妨让他下场一试。不过就像国师说的,若是在场的世子们输给了他,恐怕就不太好看了。”
林氏一噎。在座的都是彼此知根知底的世家夫人,谁人不知文信侯世子沈英柏虽智珠在握,却身有不足,素来体弱,在武道造诣上难免缺短。春蒐这类武事,沈氏历来都是押宝在家中庶子和旁支族子弟上的。
被人反唇相讥戳到了痛脚,林氏只得勉强按下心头的郁气,没再提让楚珩下场的事。可她歇了心思,有人偏不。
镜雪里站起身,勾唇笑道:“刚来大胤帝都的时候就曾听闻上林苑中养的鹿最有野性,难以近身,既然有幸到了这儿,不去见识见识就有些可惜了,先与陛下和太后告退,我也去捉一只来瞧瞧。”
话一出口,阅台上顿时没了声音,虽说镜雪里是前辈,可她毕竟为南隰使节,要是第二头鹿真被她猎去了,大胤和陛下面上无光。
镜雪里早上来时未着骑装,众人都以为这位大宗师不会下场了,不想竟然出了变故。也是巧了,天子影卫首领凌启奉旨办差未归,副统领容善不能再离开御前,一墙之隔,方才回来阅台的王侯将军们都坐不住了,总不能指望后生们去跟镜雪里较量,纷纷起身准备。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