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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出了靖章宫,凌祺然悬着的心才重新落到实处,他拍了拍胸口,扶着沈英柏委屈道:“表哥,吓死我了,堂兄好凶啊。”
沈英柏无奈地看着他,叮嘱道:“王爷,陛下是为你好,方才陛下的话,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凌祺然咬了咬唇,刚想说什么,后头有个人影忽然小跑着追了上来,竟是皇帝身边伺候的祝庚。
小祝公公躬身施了一礼,恭声对凌祺然道:“慎小王爷,再过几日就是长宁大长公主寿辰,陛下命您届时将国史阅后心得带过去呈御览。”
凌祺然的脸顿时皱得像苦瓜一样。
沈英柏在一旁问了句:“大长公主寿辰,陛下也会驾临?”
“是。”祝庚笑道,“这是老例了。”
沈英柏点点头没说什么。
郡王府和沈府的家将在崇极门外等候,沈英柏回头望了一眼,见祝庚的背影已经远远地消失在宫道上,面无表情地低声命令护卫:“着人去查那个楚珩,详查,尤其他在宫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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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内城,颜相府。
颜懋坐在正厅里,冷眼看着颜沧忙前忙后地指挥着人从库房里收拾老山参、蜂乳、阿胶,将一摞摞补品往盒子里装。
眼见他即将收拾齐整,颜懋泼了盆冷水:“庆国公府又不会缺他这些,你送去人家也不会领你的情。”
颜沧顿时无奈,劝道:“相爷,刑杖都打完了,云非公子他知道错了,您气也该消了吧?”
“知错?”颜懋嗤笑一声,凉凉道:“他要是知错,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又侧头对收拾东西的仆从道:“行了,都送回库房里吧,回头留我煮了吃。”
“……相爷!”颜沧忍无可忍。
颜懋闲凉凉地端起了茶,挥手示意仆从们下去,颜沧见状连忙阻止:“别送回去。”又转过身来不死心地盯着颜懋。
颜懋低头吹着茶,过了半晌,突然说道:“过几日就是长宁大长公主寿辰了,陛下也会去吧?”
“……是,怎么了?”
颜懋抬眼问:“你想给颜云非送点礼品补补?”
颜沧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颜懋扯了扯嘴角,搁下茶盏道:“没什么,这两天我心情不错,差点给忘了,我还欠颜云非一份大礼没送呢,我这个当爹的总不好食言,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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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颜懋要给云非送“大礼”,参见第六十四章 党争(下)
②郡王天真智商盆地
第88章 父子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当晚一到下值的时辰,楚珩直接回了武英殿。
苏朗和韩澄邈都在,他们几个套徐劭麻袋的案子已经了结,除了云非被颜相授意从严查办,打了刑杖,其他人都全须全尾的。
正好暮食的时候遇见,几个人便商量着寻个日子去看看云非。因着陛下对楚珩十分严苛,动辄得咎,他的假实在是不好请,正好再过两天就是腊月十六,楚珩的休沐日,几个人便约好了十六同往。
十五傍晚,楚珩和凌烨打过招呼,亲了他一口,在他一脸不情愿的目光中,毅然出了宫。
回到露园刚好酉时过半,正赶上叶书离支着铜炉涮锅子,喊他一块儿过来吃。
叶书离递给楚珩一双筷子,说道:“前两天你让查的事我打听过了。”
楚珩把叶书离下到锅子里的红油毛肚捞到自己碟子里,头也不抬地问:“怎么?”
叶书离答道:“颜云非,是宣熙三年进的武英殿。”
“三年?”楚珩握着筷子的手陡然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抬眼问:“你确定是宣熙三年?”
“对。”叶书离颔首,疑惑道:“怎么了?”
楚珩敛下眉目,“没什么,继续。”
“宣熙三年以前,他大多时候都生活在澹川颜氏本家或是庆国公府,反正很少会到颜相府去——原因你也知道,颜相和他,是出了名的父子关系恶劣,自始至终从来没好过。”叶书离顿了顿,有些滞涩道,“据说云非出生的时候,颜相都没来看过他一眼。”
“但是云非当年去武英殿的时候,并不是以澹川颜氏子弟的身份,宣熙三年上元节前,他被颜相从庆国公府带走,转头就送进了武英殿。那时候的天子近卫营,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楚珩没说话。
何止是不好,那是坏到了极点。
宣熙三年,太后临朝称制,齐王独大,天子式微,皇帝都不知道会不会换人做。武英殿天子近卫营这种看不见丁点前途的地方,是只有被家族彻底放弃的弃子才会去的。
而对于云非来说,莫要说前途了,他可能连命都得丢在这儿——
“当年颜相和镇国公顾翰、颖国公苏阙一样,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说起来,颜相曾经也是保皇党,但是宣熙三年以后,颜相虽然仍和太后唱反调,可同时他也开始大肆揽权擅专,不仅和保皇党分道扬镳,还找了他们不少麻烦,一度让陛下的处境更加艰难。”
叶书离的潜台词很明显,皇帝即便再式微,他也是至高无上的大胤天子,在朝堂上他或许奈何不了太后、动不了颜相,但是回到敬诚殿,他想收拾一个天子近卫,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颜相在那时将云非送进武英殿,大概是想要他死。
好在陛下不是喜欢迁怒的主子,云非在武英殿战战兢兢过了这些年,非但没被拖出去打死,还跟着大统领谢初慢慢地学了不少东西,甚至到后来,也被调到御前做事了。
“你从哪打听的,朝堂上的事也那么清楚?”楚珩随口问。
“哦,从萧侯那。”叶书离从锅子里夹了片牛肉塞进嘴里。
“……谁?”楚珩一口汤差点呛出来。
“萧侯啊。”叶书离含含糊糊地说。
“哪个萧侯?”楚珩看着他,难以置信道,“……萧高旻的父亲,永安侯萧温琮?”
“嗯,不然呢?”叶书离点点头,莫名道,“难道大胤还有两个萧侯吗?”
“……”
过了半晌,楚珩才勉强找回声音,艰难道:“不是,你怎么问到萧侯头上去了?你和人家儿子恨不得见面就打,冬节会一脚把人家儿子踹进了温泉里,前段时间更是把世子硬生生地扯进了大理寺,让人家白白交了一笔罚金。都这样了,萧侯还能待见你,还愿意跟你说话?”
叶书离一听这话,登时不太乐意了,下意识地反驳道:“那怎么就不待见我了?不止萧侯,冬节会那次,萧侯夫人也没说我什么啊,还邀我去侯府、去宜山书院做客。”
尽管楚珩还是非常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但是见叶书离气儿不太顺的样子,很识时务地不再提了,转而问道:“你怎么遇见萧侯了?”
“就是你被陛下从宣平街上逮走那天。”叶书离道,“上午我们去徐家登门赔罪,身边没带人。世子爷后来不是在宣平街上和慎郡王起冲突了吗?那天萧侯正好在家,听说了此事,派了人过来,后来大概是怕世子吃亏,干脆亲自来了。”
“萧侯到忘世居茶楼的时候,陛下已经走了,所以你没见着。正好我那会儿在向世子爷打听云非的事,萧侯过来了,就和我们谈了些从前的旧事。”
“说起来,颜云非其实还挺可怜的。”叶书离啧啧叹了一声,道,“澹川颜氏这一辈的子弟,取名从‘华’,比如他大伯家的堂兄颜华斌、颜华嵩,而他是唯一的一个例外,他的名字是颜相亲自取的。”
“他的洗三百日抓周礼颜相都没有来过,唯一给他的就是这个名字——颜云非。”叶书离不禁摇摇头,“父姓颜,母姓云。非者,错也。”
从一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生命。
“据萧侯说,当年颜三公子游学天下文武双修,惊才风逸名动宛州,云家大小姐一眼就看上了,非君不嫁。澹川颜氏是宛州著族,颜云两姓联姻,邀了大半个九州的世家作见证,可谁也想不到,后来这段秦晋之好成了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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