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坐起来,敞开被窝,奶团儿立刻会意,脱掉鞋子就钻了进去,小娃娃都体热,小巴掌热乎乎的抱着江舒的腰,哼哼唧唧的。
“看你今日格外可爱的份上,就给你个红包吧!”江舒从枕头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色小荷包给他,“爹爹在里面放了好几块碎银子。”
“谢谢爹爹~”奶团儿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小巴掌胡乱的挥着,下一秒就被一只大手给握住,他侧头看去,“父父?”
朗山捏了捏山根坐起来,将这一大一小全都拥进怀里,低声问道:“怎的起这般早?”
“要去给太外祖、大小舅舅还有表哥哥二哥哥三哥哥问安!”奶团儿掰着手指头数着。
“去吧。”
奶团儿离开后江舒两人也没了睡意,收拾妥当便将自己院里的下人都叫来打赏了银子。
早膳依旧是在自己院子里用的,刚吃完没多久就听到外面说下雪了,江舒忙拉着朗山去外面看了,他蹲在薄薄的雪地上乱写乱画,玩的不亦乐乎。
“江舒。”
江舒弯起眉眼朝他看去。
“春节快乐。”朗山将一个红色的荷包递给他,“你也有份。”
有一瞬间江舒觉得世界仅剩彼此,他愣愣看着落在对方发丝上的雪花,思绪不由自主的开始飘。
此时君在侧,淋雪做白头。[1]
第91章 “瓮中捉鳖,捉个现行”
年初一一过, 京中世家便开始来往了。
江舒带着礼物先后去了孙府和蒋府,和孙晟霖简单聊过一些后便返回江府了。
江府从清早就不断有府上来送贺礼,圣人对江舒再次嘉奖, 让朝中不少官员都看到了不同的风向。
先前因为江凤年被羁押归京收回兵符一事, 朝中明眼人都看明白赵家这是对江家不满,所以才刻意派一直和武将不对付的曹立去羁押。
可朝中风向总是变化莫测,没多久的功夫曹家就得了训斥,江家又继续得到重用,这些人便又紧赶着过来攀谈了。
江凤年如今不是大将军,接待他们的原本该是江冧,但这一家子奇葩都不爱维持这些表面交际, 因此出面的便成了江锦然。
这些老狐狸怕江锦然怕的要死,本想略坐坐便离开,生怕他再说一些让彼此都下不来的台的话, 却不曾想江锦然打开话匣子就和他们聊了起来。
“怎的没瞧见曹大人?”江锦然微微一笑, 面上有些苦恼,“莫不是朝中事影响了私交, 这才让曹大人不愿与我们来往?”
“怎会?这些日子曹府大少爷病了,一家子连春节都不曾过好, 府门紧闭, 我们想去探望一番都不成。”
“不可能!年前两天下朝,我还想着同他约个时辰好生畅饮,可他却拒绝了,说府上有贵客,这些日子都不会出府!”
江锦然听了几句心中了然, 便出声将各抒己见的几位给打断了, 他笑道:“曹大人忙便忙着, 只是若诸位大人日后能见到曹大人定要同锦然说一声,我也好与曹大人解开矛盾。”
“这是自然!”
江锦然笑着示意他们喝茶,等将这些官员送走,江锦然便去了江冧的书房,将自己的发现和猜测同他们说了。
曹立突然反常必定有猫腻,只是如今他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并不能断言他有问题。
但所谓的“贵客”,应该就是边地部落的人,那些人样貌与天启人不同,十分有特点,若不是他们在,曹立不至于闭门不见客。
江冧倒是没想到曹立会这般胆大妄为,只是如今春节,京中正值热闹,他定然不会贸然出手,何况从边地过来也需要时间,一时半刻过不来。
“此事不能再等。”江冧一拍大腿,突然十分纠结的看向江锦然,“我儿心胸开阔,是赵家欠你的。”
江锦然无奈:“父兄都在朝为官,连阿舒都在为圣人做事,我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欠与不欠,如今也不重要了,只是此事不能您去说。”
此事对江家的风险太大,若是他们来说极其容易被反咬一口。
于是,当江舒被带到书房时,手里还拿着半块烤红薯。
“怎么了?”
见他们各个都盯着自己,江舒忙把烤红薯放到桌上,拍了拍沾着灰尘的手。
江家父子三人都有些羞于启齿,这些事原本江舒一家不用掺和进来的,全都是他们江家拖累了对方,现如今还要他去和赵景乾打感情牌,即便相信江舒会答应,却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江舒盯着他们的表情,原本脸上的漫不经心也慢慢褪去,他稍稍挑眉:“需要我帮忙,却不好意思开口?此事只有我来做才最体面?”
“果真聪慧,若你母亲有你半分,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江冧忍不住感慨。
江舒大概明白了。
“此事若叫你为难,你拒绝便是,我们会再想其他的办法。”江锦龄温声说着。
“若是有其他的办法,也断不会同我讲这些了。”没有人比他还厌恶朝堂事,江家不会不明白,但还是找上他,江舒也明白。
只是江舒有一点不懂,像是上幼稚园的孩童一般问出了最天真的问题:“为什么赵家这般无情,却还是要死心塌地?”
家国情怀,江舒倒是明白,但是面对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坦然。
“赵家无情,却不曾真动摇江家根基,若是曹立得逞,江家必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不只是为了赵家,也不全是为了黎明百姓,更甚至江家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这般说,江舒反而更能接受。
他没有迟疑,便应下了这件事,当晚就和朗山一起进了宫。
将自己发现的事全盘托出,便只等着赵景乾的态度便是,即便他不信也不能因为他说了几句话就砍头,信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赵景乾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片刻,最后叹了口气:“坐下说,江大人可有证据?”
“目前并没有查到实证,深夜前来不求您全信,三分便好,带着疑心去查查便是最好的。”江舒将他的疑心病直言不讳的指出来,大概也是因为有孙晟安的情分在,他如今反倒不觉得赵景乾有多可怕了。
“此事我会派人去查证,若那人此时在京中,定然会将其尽快抓捕。”赵景乾说罢又看向朗山,“从前是朕小看你了。”
朗山拱了拱手,嗓音依旧寡淡:“圣上谬赞,只是万事万物都在变。”
都在变。
赵景乾将这三个字放在心里细细品了片刻,才多少明白,那时他说晟安变了,对方为何会露出那样伤心又无奈的表情。
他已经后悔了,不该逼着对方来京中,否则也许能全了他们一些情分,不至于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从前都是朕的错……”他低低叹了一声,“你们回去吧。”
彭德良将他们带到长廊上,深宫墙垣像是一眼望不到头,越是幽深,越像是有什么吃人的怪物在里面。
江舒不敢多看,侧头对彭德良致谢:“公公回去伺候圣上吧,我们想多走一会。”
江舒有些消沉,今日再见赵景乾,他发现自己有些可怜他——喜欢的人离世,一人在万人之上享尽孤独,深宫可怕随时都可能会有人要了他的命。
不怪他疑心,换谁来都会变成怪物。
“京中真可怕。”江舒细声感慨着,“我们好像在和很多人越走越远,我有些怕。”
他像是被迷了心窍一般,想回到府城,回镇上,甚至回南岸村那破败的山沟沟里。
只要不在这里。
朗山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热过渡到江舒手上,他沉声说道:“不怕,若是真觉得京中不舒服,我们回府城,回镇上,都行。”
和江舒想的完全一样。
可他那股情绪也就是一瞬间,好不容易在京中站稳脚跟,自然不能抛下荣华富贵就离开,他就是舍不得,任谁过惯了富裕生活都不想再回小山村。
江舒很快调整好心态,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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