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素衣白冠,姿色也算得上是丰神俊朗,却因为站在晏顷迟旁边,而显得黯淡了几分。
“我知道了,”晏顷迟思忖片刻,温声道,“你即刻动身,带人去城里查看,别让邪灵扰了百姓安宁。”
“是,弟子明白。”男子侧身,默了片刻,忽然又问,“您不查那只邪物的事了吗?”
他说到这,刻意压低了声音:“听邪物的意思,这件事难道与江之郁萧衍有关?那要不要——”
晏顷迟抬手,无声截断他的话,不容置喙地说:“萧衍已经故去三百年,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再活过来,这件事以后就休要再提了,至于江之郁,我自有定夺,你就不要多言了。”
随后,他又说道:“另外,邪物的死,我方才看过,它并非被人所杀,而是来之前就被下咒了,时辰一到,会即刻自爆,既然这里线索断了,就先别深究了,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罢。”
男子恭谨回道:“师尊恕罪,是云升愚昧了,怎么会有人能在您眼皮子底下动招还不被发现。”他言罢,又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萧衍闻言,眸光微微一滞,他本以为来者是晏顷迟新收的弟子,未料,竟然是贺云升,晏顷迟的大弟子。
在记忆里,晏顷迟一共就收过三名弟子,属大弟子贺云升为人最为老实,从小就规规矩矩的,做事比任何人都要有板有眼,又因性格温顺柔软,在同门师兄弟中颇有一席之地。
萧衍与他打过的交道不多,唯一的印象就是在仙门围剿里,他劝自己回头。
掌心渗的汗越来越多,萧衍不过稍稍松了松手指,由灵气化成的长剑竟然瞬息消散。
感受到被敛起的剑意,贺云升霍然一惊:“谁在那里?!”
晏顷迟大抵也是察觉到了,他微蹙起眉头,以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朝出声的位置看去。
萧衍敛住呼吸,不敢妄动。
他重生不过刚刚一个时辰,尚且没办法判断自己修为在什么阶段,叫他以一己之力杀掉那群弟子是可以,但前面还横着个晏顷迟和贺云升,他自觉势单力薄,一旦碰面,只会惹麻烦。
更何况,要是被晏顷迟发现自己复活的事,那定是会把自己重新送回棺材里的。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个千载难逢的重生机会,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他这回一定要先把晏顷迟踹进去才行。
与此同时,晏顷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他朝旁边走了几步,忽然顿住,在萧衍面前停了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萧衍: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剑客心里,没有爱情。(认真
第005章 尽兴
萧衍动也未动,他屏住呼吸,眼皮子没眨一下。
晏顷迟和他身形交错,这回,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像是隔着空气仍能感知到那熟稔的体温。
萧衍逐渐透不过气,他目光紧随着晏顷迟,看他挨着自己,停下来,人影挡住了光。
晏顷迟半散的长发,因为风吹而扫在了萧衍的手腕上,轻挠着。萧衍仍旧没动,尽量不让对方找到任何可疑的点。
然而晏顷迟好似发觉到什么,他眸光微微一偏,盯住了自己身侧,不言也不语。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呼吸的力度就贴在萧衍的耳廓上,四处都是绵延的火光,围拢在这义庄里,两人面贴着面,目光相对,四下静得骇然。
萧衍垂下眼,甚至能看见晏顷迟和他影子交叠着,偏偏隐身诀的存在,隐蔽了那连在一块儿的影子,只倒映出一人的。
眼下,他不动,晏顷迟就也不动。两个人像是隔着一扇摸不着的屏风,上面落着雾,虚影朦胧,可人是真切的,萧衍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卷着湿气。
“师尊,我看今日是七月半,许是邪气太重了,”贺云升说,“近来这片义庄总不安稳,我去让弟子们撒些驱灵粉,好镇压镇压。”
“这义庄的守墓者是谁?”晏顷迟忽然问。
“是李松,”贺云升回道,“不过我方才在义庄里没寻到他的影子,看样子,极有可能是被邪物杀了。”
“既然如此,找到他的尸骨,将他好好葬了吧,若是还有家人,便送些银子去。”晏顷迟说话时,呼出的热息,悉数落在萧衍的面上。
“即刻动身,别再耽搁了。”他黑沉沉的眸光里还落着周围景物的影子,他在捕风捉影,想要抓住那藏在暗处的人。
萧衍无端生出一种被他目光困住的错觉,晏顷迟的眼睛无波无澜,因岁月的磨砺而更显深邃,看什么映什么,萧衍和他对视着,能看清他眸子里盛着的月色,却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如此,他更加确信,自己的隐身诀是没问题的。
“是,弟子马上去办。”贺云升行礼,匆匆离开。
另一边,弟子们好像有所发现,他们在朝晏顷迟招手,连声叫着“晏长老”。
晏顷迟转身离去,悄无声息地,两个人身形终于分开来。
萧衍轻轻换了口气,发丝被汗濡湿,黏腻地贴在后颈,他伸手,随意拨了拨,趁着晏顷迟离去的须臾,藏到了竹舍后面。
在杀了晏顷迟之前,他必须要先搞清楚自己为何重生,他死了三百年,手下也早就作鸟兽散,连个可以使唤的人都没有。
如今找到婴儿背后的主使者才是要紧事,这人定知道些实情,找到他,比什么都好使。只可惜道不同,好使就成了祸患,他不想晏顷迟还没杀掉,自己先落人把柄。
此人,必欲除之而后快。
至于江之郁……萧衍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个名字。
江城江氏的第四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生来便是众心捧月的存在。江家虽不修道,却是坐拥一城一池的名门望族,享无上虚荣,更是无数仙家阿谀奉承的对象,世家里的中流砥柱。
而今修真界良莠不齐,像这样家门显赫,又无修仙之道的世家太容易成为眼中刺,天罡三十七年,江家满门被灭,二百六十七颗人头落地,唯独最小的儿子不见了踪影。
江氏的变故人尽皆知,江之郁离开江氏后,从未露面,那时的萧衍也不过弱冠之年,对江之郁只闻其名,从未见过他的面。
除了知道他是被晏顷迟所救,再无其他。真要算起来,他们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
后来,落魄的世家小公子和清贵修雅的晏长老一事,在门派里闹得人所共知,掌门周青裴为正门风,软禁了晏顷迟,又叫人送走了江之郁。
一切已成往事,两人自那之后便是咫尺天涯,晏顷迟也不再提及此事。
晏顷迟今夜举动,若是想要保他,那看来,这件事也与他有匪浅的关系,既然如此,就先从江之郁下手好了。
活着的,总比死了的好找,怕只怕晏顷迟今夜过后,也会去找他,势必要在晏顷迟前面找到人才行。
萧衍踩着月色,避开了往来穿梭的弟子,离开了义庄。
然而,就在他离开的刹那,晏顷迟的步伐微驻了一霎。
他在昏黄交叠的灯影里蓦然回首,目光和无数人交错而过,望向了自己先前站着的地方。
绵延的火光遮蔽了他的视线,远近人影憧憧,如同走马灯一般,神态各异,面容模糊,却皆是衣着相似,或蹲或立。
晏顷迟驻足,眼风掠过那片火光,萧然意远。
今夜的月色比往常要清亮很多,照得天是渗了水的鸦青,竹舍的门大敞开,里面是弟子在搜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身影。
最近义庄频繁出事,本就很是蹊跷,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引出了别的旁支。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晏顷迟回忆着邪物的话,略思索。那件事情一旦被发现端倪,一切将会伊何底止,他不想在这时候出岔子。
须臾,他压下眼睫,冷淡的眼睛里起了丝暖意。
今夜还是先去潋花坊找十三娘,尽快查清楚事情始末才行。
浓厚的夜色将晏顷迟的影子拉长,少顷,他拂袖,朝弟子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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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的日子,路两边都是烧过纸后的灰烬,黑灰里透着赤红,风撩起未灭的火星子,带起灰,盘旋成一个小小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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