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也痛恨我的脸。”萧衍拢袖,指间逐渐凝聚出一把薄刃,薄如蝉翼的利刃上寒光掠过,又在指间灵巧的挽了个花。
他微笑着凝视晏顷迟,忽然缓缓抬起手,用锋利的刃划在自己脸上,匕首毫不留情的剜过脸颊,横贯过半张脸,在上面留下了深可见骨的刀痕。
血沿着伤口缓缓渗出。
晏顷迟眸光陡然一颤,他翕动嘴唇似是想说什么,但喉中挤不出一点声音。
“我的劫,我的难,都是因为这张脸而起的。不过是薄薄的一张皮,却叫这么多人惦念着,有时候想想,阿肆怪我生了这张脸,也并非全无道理。”萧衍眼中的讥诮从眼底漾到了眉梢。
晏顷迟看着他,喉中发涩,他想碰碰萧衍的脸,告诉他不是的,但他什么也做不到,丝线缠着他的四肢,镶入了肌肤,他在萧衍的讥讽里,只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
“若是没了那张脸,晏顷迟不会爱上我,江之郁也不会用着我的脸作恶,或许连沈闲也不会这样千里迢迢的来到此江南寻我。”萧衍将匕首扔到了地上,血覆半面,狰狞的伤口宛若玉器上的裂痕。
“你看,若是没有了这张脸,我今夜也不会在此处遇见你。”他将沾了血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舔舐,“任何人都可以因为一张脸来作践我。”
他靠近晏顷迟,将脸上的血抹去,抬指擦在他的唇间,轻声细语的说道:“你又是为什么变作晏顷迟的样子来骗我?是想勾引我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萧萧:捕捉野生晏狗
第129章 陪葬
晏顷迟的唇上擦着萧衍的血, 血透过微翕的唇缝,化在舌尖,腥甜的味道随之散开。
萧衍凝视着他, 静默的一霎, 晏顷迟看见他脸上被刀割出的一道裂痕,从额经眉心至颔, 原本光滑的脸被划破成两半, 如同碎瓷纹路般, 血珠沿着面上轮廓的起伏, 滚落。
怎么能释怀呢?再回首时, 已隔百年。
四目相对,没有想象中残存的温情,也没有记忆里镂骨的恨意,他们望着彼此,像是画中的人,徒有寂然。
一百年的光阴不过隙中驹, 生死往复, 斗转星移。
萧衍的眼比过去更深了, 阴冷沉滞, 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里面沉浮着诸多死去的东西,晏顷迟再也看不见他的心。
可这次, 横亘其中的并不是江之郁,也不是过往的是是非非。
而是亏欠,失意, 愧疚, 奢望。
这是他们之间再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亦是永远无法解脱的无间地狱。
风拂动树梢,重重叠叠的叶片间抖落下零碎的星光,落在他们之间,像散场的白光。
静谧的夜使他们与世隔绝。
萧衍的手指沿着晏顷迟的唇,擦到了他的面上,带出条血痕。
“你为什么要用这张脸来骗我。”萧衍仰起脸,望着他,眼睛里涌起许多的情感,可分不清孰深孰浅,是哪种情绪更多些。
“你为什么要这样出现在我眼前?”他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晏顷迟,“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再见到这张脸了。”
晏顷迟反手抓住了看不见的丝线,握紧,锋锐的丝线深深勒入手心,沁出血,他却浑然不觉痛楚,手下力道加重,用劲一拉,缠在腕上的线在这刹那崩断了一节。
血沿着线一滴滴坠落。
萧衍的手还停留在他的面上,然而奇异的是,随着灵线的断裂,他十指的指节上也被割裂出了一道道血丝。
萧衍仿若未见。他指腹仍触在这张熟稔的脸上,一寸寸滑过,摩挲着晏顷迟的骨相,最后落在他的下颚,抬起。
指间鲜血淋漓,在脸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晏顷迟原本缠上丝线的手顿住了,不敢再发力。他本想直接震断这些线,未料这灵线竟是连接着萧衍身上的血脉,若要强行斩断,萧衍也必会受伤。
若是普通的灵线,便是断了也无事,可他竟然用自己的血脉来延伸出灵线,让自己的性命就悬在一根纤细的线上?这和舍生求死也无甚分别了。
不过百年而已,他如何将自己变作这样?晏顷迟微叹息,下颚却忽然被捏住,拉近,几乎要碰上了萧衍的唇。
近在咫尺的距离,气息吐纳间呼吸相融,夹杂着腥膻。
晏顷迟下意识的偏过脸去,手指微微蜷起,避开了这咫尺的触碰。
“不是来引诱我的么,怎生连这点都做不到。”萧衍忽然间笑了起来,笑里满是讥诮的意味。
“你想用这张脸来哄骗我,不过太可惜了,不能如你所愿,”他收回手,不再看晏顷迟,“我看见这张脸便觉得厌烦,它总让我想起过去,想起不好的事情。”
这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从来不曾去想过晏顷迟,不想他的模样,不想他的声音,也不去想那如羽翼般坠落在火海里的白衣。
他早就在痛苦和挣扎中淬炼出了骨血,将感情永远遗留在了过去。没有人再能够成为束缚他的枷锁,他在心里铸成了巍峨的城池,固若金汤,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分崩离析。
“不管你是谁,你接近我有何目的,但是你用着这张脸就罪该万死。”
晏顷迟微微垂下眼,眸光黯然,萧衍的话好似绵长的针戳到心里,稍稍一动都会扎的更深。
萧衍低头凝视着自己手心里的血,摸出一方帕子,缓缓擦拭起来。
他做得有条不紊,待血迹都擦拭干净以后,眼底阴枭渐拢。
“是你让这几个腌臜货把我带过来的么?”
晏顷迟被噤了声,薄唇微微翕动了两下,萧衍辨出了他要说的话。
“撒谎。晏顷迟已经死了一百多年,绝无生还的可能。收起你的鬼话,在我耐心告罄之前,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措辞。”萧衍背过身去。
漫天的丝线纵横交错,密集如风雨般罩住了晏顷迟,他只是稍稍偏过脸,锋锐的丝线便瞬间在他脸上割开了道口子。
萧衍指节上缠着线的末端,嘴角噙着淡漠疏离的笑,他并不看晏顷迟,只是径自朝前走去:“如果你不想被我割下脑袋挂在树梢上,就不要再提到这三个字。”
晏顷迟被灵线牵引着,被迫跟着他的步子朝前走。
死溪林里的夜风是湿冷的,有淡淡的雾霭从林间漫溢,游弋在寂静的深林里。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细细去听,却能够听见从四野遍布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联翩响起。
萧衍的视线受阻,有些辨不清林中方向,远处街道上的火光已经完全消失了,重重叠叠的密林里,古木随风摇曳,滚涌成浪涛。
两个人尚未走出去,忽听林中响起无数低喃细语,仿若有人在耳边说话,簌簌声响充斥了整片死溪林。萧衍闭眸凝神,识海化作眼,迅疾朝四面扩散出去,替他看清了林中景象。
只见黯淡无光的林里,无数虚幻如影般的人从各处走出,它们从四面八方云集来,每一缕阴魂都带着死前的恐惧,绝望和仇恨,面目狰狞,都在缓缓朝着萧衍的方位聚集。
空气里忽然弥漫起种奇异的香味,糜烂里又混杂着香甜。
萧衍甚至在这里面看见了方才被他杀死的那些人。它们在恶狠狠的咒骂着,细碎的低喃紧贴耳畔,挥之不去。
此处戾气重压,参天的古树抖动着枝条,蜷起枝条,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与此同时,晏顷迟的步伐倏然停驻。
萧衍睁开眼,所有的虚影登时全部消失,只余下了白茫茫的雾气飘在林中,如同游弋的幽灵。
他目光警惕的望进夜色里,却没发现一双漆黑的羽翼在这刹那间从他头顶展开,朝他抓来。
萧衍还没反应过来,身子蓦然被人朝后一拽,他重心不稳,险些要摔时,一只手抵住了他的后心,支撑起他的重量,另一只手则捂住了他的口鼻,掩上他的气息。
血的锈气登时漫溢在鼻端,又沿着手心的纹路滑到了他微张的唇间。
萧衍舔到了晏顷迟的血。
他呼吸微促,知道这是对方强行挣动灵线,割破了手,灵线连着他的身体,这种感知非常微妙。
上一篇:豪门后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下一篇:穿成阴郁万人嫌早死的白月光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