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让你这般为难,那此后山遥水远,都愿君能珍重己身。沈郎心意,我没齿难泯,只是……”
他顿了顿:“无以为报。”
——*****——
寅时三刻,鼎华楼管。
走廊里的喧闹,随着时辰的推移,渐散了。暗昧难明的光线交织在屋里,又被连成墙的屏风隔开。
晏顷迟坐在沉浮的香气里,指节有意无意的扣打着桌沿,似是在算着时辰。
会来的吧。就算再冷情,也终究不能舍下至亲骨肉。晏顷迟凝视着被绑在软塌上的萧忆笙,萧忆笙也在回视着他,眼神如针聚,那样锋锐的恶意,让晏顷迟不禁想到了萧衍的模样。
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人容貌上虽是不像,但于某些事情上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几时了?”晏顷迟撑起身子问道。
“已至寅时三刻了。”侍从恭谨答道。
晏顷迟又看向萧忆笙,萧忆笙因饮过酒的缘故,喉咙里似是火烧,又干又渴,涩得发紧。
晏顷迟像是瞧出来了端倪,他忽然拢袖,亲自倒了两盏茶,让侍从端给萧忆笙一盏。
“阁下不必这般假惺惺,我还不会渴死。”萧忆笙眼里有冷锐的光,并不理会侍从喂到嘴边的茶水。
“萧公子安心,在你父亲没来之前,我是不会毒死你的。”晏顷迟就着温热的茶,轻抿了口。
“呵,阁下的好意恕我不敢恭维。”萧忆笙轻嗤了声,别过脸去,不再搭理旁边端着茶盏的侍从。
“随他去吧。”晏顷迟搁下茶盏,揉了揉眉心。
走廊外,忽然响起靴子踩踏过地板落下的声音,不轻不重。
声响愈来愈近,晏顷迟揽袖起身,绕到屏风后,停步在白漆架子旁,冷淡的眼睛里融起一丝暖意。
他掩唇低咳了声,又理了理衣襟,这活像是见情人前的打扮,看得萧忆笙莫名其妙。
厢房的门在吱呀的轻响里被人朝侧面拉开。白珍珠串起的帘子,被一只手拂开,细细碎碎的撞击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然。
“萧衍?”晏顷迟从屏风后走出来,在层叠交错的灯影里望向了门口,门口立着一个单薄的影子,暗色的斗篷遮住了面容。
两个人目光交错过的一瞬,晏顷迟眼中的笑意凝固了。
不是萧衍?来的人竟然不是萧衍?!
萧忆笙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么,他如何不肯亲自来看?难道是猜到了自己的计策?
晏顷迟长久的凝视着立在门口的身影,那个人也在看着他。
珠帘自他身后晃荡交缠着,撞个不停,响个不休。
“呵,我就知道是你的计策,三长老的手段总是这样让人防不胜防。”那人泄出冷然的笑声,缓缓抬手,摘下了斗篷,露出了一张清俊的脸,脸上倦色深重,却又隐隐含着笑意。
“好久不见,晏顷迟。”沈闲站在光影里,本就是棱角分明的面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更立挺了。
晏顷迟眉头深拢。
怎么会是沈闲?沈闲来做什么?!
萧衍、萧衍呢?
他眼风一偏,朝走廊看去,可走廊上没有丝毫的人迹,只有沈闲狭长的影子,在火光下,从屋子里延伸到了屋外。
“他没有来。”沈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平静说道,“他也不会来的,他若是想见你,就不会在遇到你之后逃走了,所以你也不必费尽心思的再将骗他来。”
萧忆笙听着他们之间的话,想要说些什么,可几次启唇,都是硬生生压下去了,他无法揣度其中的意思,自然就不能乱言,以免说错话。
“你来这里做什么。”晏顷迟面上风轻云淡,然而语调里的阴冷戾意已经藏压不住。
厢房里登时杀气四溢,如山峦般倾下的威压让萧忆笙都不禁觉得难以喘息。
“我今日来,不仅仅是为了故笙,还是为了告诉你,你和萧衍之间已经再无可能了,”沈闲蓦然微笑,带着戏谑的意味,说道,“因为,他现在是我的——”
他望着晏顷迟,几乎是咬着字音,一字一顿道:“内子。”
“晏长老应当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室一直被外人这样惦记着吧,”沈闲微笑有礼,“所以,我请三长老不要再纠缠他了。”
萧忆笙闻声,难以置信的看过来。
满室寂静,香炉里袅袅烟雾升腾,扩散着。
晏顷迟的手指陡然收紧,扣住了窗棂。他定定凝视着沈闲,眸色瞬息万变。
忽然间,“啪”地一声轻响,木质的窗棂,在修长的手指下应声断裂。
*
作者有话要说:
萧忆笙:什么瓜竟然不带我吃???
晏顷迟:我看你是三天不砍,上房揭瓦(对着沈闲抽出100m大刀)
ps:就算下蛊也不会和沈闲谈恋爱,只是为了给晏狗打助攻,并且割裂沈闲和萧衍之前的感情而已
第134章 活烂
“晏顷迟, 说实在的,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萧衍。”沈闲绕过他,走到一旁的白漆架子边, “一百三十八年, 你从没有来找过他,既然你不欲再和他重续前缘, 又为何要在此时出现。”
晏顷迟听着他的话, 不作辩驳, 倒是萧忆笙意外的怔住了, 摸不清其中意思, 他被绑在屏风后的软塌上,能看见得只有沈闲倒映在屏风上的影子。
长久的静默。
萧忆笙在心里重复着他们的话,他从前不是没有听闻过晏顷迟的名字,可那也只是在众人私下的议论中,其中关系扑朔迷离,不言而喻。
萧衍从不让人在在阁里提到这个名字, 也没有人敢在萧衍的面前提起这三个字。
倒是每年初春, 谢怀霜都会去祭奠, 也唯有彼时, 萧衍才允许谢怀霜提及此名。
晏顷迟?这人竟是晏顷迟?!萧忆笙难以置信的看着立在烛火里的人。
晏顷迟的目光很沉, 深黑的瞳仁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光,却衬地眼眸深邃, 在看人时,有着能割伤人的戾气。
“二阁主没有资格过问我,我也无需向你解释。”晏顷迟说道。
此时他侧对着烛火, 鼻梁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显得更挺了, 眼窝也深, 每一处都像是被打上了光影,似是透着沉郁,抹杀了他特有的儒雅。
“三长老一如既往的刚愎自用。”沈闲笑了。
晏顷迟看着他,也是笑,笑里有轻蔑的意思,却又格外的温雅:“二阁主,我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我们此次将话讲清楚,也免得日后你锲而不舍,执着于别人的妻室。”沈闲说道,“三长老若是真的为他好,就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了。毕竟早在四百多年前,你就先放手了。”
这句话如同一根绵长的针,扎在晏顷迟心里。他凝视着沈闲,微微蹙眉。
“当初既然已经忘了,为什么不能忘得干净些,”沈闲露出冷笑,似是在质问,“现在既然已经死了,为何不能死得彻底些。”
“三长老在这座城里不见天日了一百三十八年,是不是早已忘了,他的劫,他的难都是因你而起的。”
晏顷迟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晏顷迟我其实真的很佩服你,”沈闲笑道,“你死了一百多年,却还能在坞城声名赫奕,沽名钓誉的笼络人心。”
晏顷迟手上青筋暴起,似是在极力抑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
沈闲从他的眼神里窥视到了遮掩不住的阴鸷:“忘了,三长老的能耐也不止是在此处的。”
“强人所难,颠倒是非也是你晏顷迟的所长,”沈闲仿若未觉,接着说道,“你曾经三番五次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我还可以告诉你,自打你葬身在那场劫难里以后,宣城已易其主,你恪守的天道,早已被人践踏殆尽——你看,你同萧衍的理念当初就是背道而驰的,哪怕现在也是南辕北撤。”
这样不作遮掩的讥讽和恶意,让屏风后的萧忆笙都怔住了,他听着沈闲言辞里的阴冷,微微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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