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晏顷迟心里怒意直泛,再也遏制不住,他将手中握着的枚玉简倏地砸在萧忆笙面前,“你父亲是我——”
话止于此,晏顷迟喘息微促,胸口起伏。
两相对峙,萧忆笙被这寒声震慑,面上却没有分毫畏惧。
晏顷迟薄唇抿成了线,他紧盯着萧忆笙,忽然弯膝,半蹲下身,伸手掐住了萧忆笙的下巴,捏住,拉到咫尺。
“你在撒谎。”他声音冷凝。
“我没有撒谎。”萧忆笙一字一顿的重复道。
“就算他真的娶妻生子,那沈闲呢?你们的二阁主呢?!”晏顷迟的眼底已经赤红,失了最后的镇定,他的戾意和怒气震得身后将士噤若寒蝉,他们还没见过尊上如此失态的时候,不禁悚然。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萧忆笙扬声道,“二阁主就是二阁主,他一直伴在父亲身边。”
“……”晏顷迟没了话说。或许是谢怀霜让萧衍娶得妻?谢怀霜年岁过百,却从未听闻过断袖秘事,如果萧衍在意谢怀霜的看法,也未尝不可娶妻生子……
如此,沈闲还伴在他身边,岂不是……
那自己算什么?!晏顷迟怒从心起,明明是自己先到的,现在却连个妾都不算了?不对,何氏女是妾,沈闲只能算是外室,自己才是正房!
萧忆笙亲眼看着这个人眸中怒色渐褪,变得无波,随后站起身,平静的说道:“带下去。”
——*****——
晏顷迟站在神塔的边缘,此塔矗立在坞城最中心,登上去便能俯瞰城中全貌,风捎着寒意在耳边呼啸而过,将时间推回了一百三十八年前的初春。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仿佛又看见了那汹涌的火海,在视线的最后,他只看见了从断崖边伸出的那只手,然而那悬在岸边的影子却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晏顷迟!”附在耳畔的是萧衍那声镂骨铭心的呼喊。
他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去回应,想要再碰一碰那张脸。
然而火海遮蔽了他的视线,风从指间呼啸穿过,他什么也没碰到,呼唤和那道影子都已经被滔天的火光吞噬,他的意识最终沉入了缥缈的虚无。
“阿衍。”一声低哑的喃喃从唇边滑落,晏顷迟睁开眼想要再看清楚那张脸,然而幻象一触即破,睁眼的一霎,黑暗四分五裂,有一束光透过指缝,落在视线里。
晏顷迟的手伸在月色下,指缝微张着,清冷的月色从中穿过,映照在他的眉眼上。
那是一百三十八年前的初春,京城冰雪方才消融。
百年光景不过白驹过隙,宣城的长街依旧是朝夕鼎沸,高楼望断,只是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
那一年,早是隔世经年。
晏顷迟收回涣散的神思,往事如锋利的刀刃,凌迟着腐朽不堪的心,他俯视着高塔下的汹涌人潮,萦绕的千重云气下哄闹杂沓,云气上却是冷冷清清,一座塔,仿佛能够隔开尘世的喧嚣。
腰上的玄玉散出柔和的光,晏顷迟方才摘下,那端便有声音传出:“尊上,城主有要事相问,请您速归。”
“我知道了。”晏顷迟说罢,身形一晃,瞬间从高塔上消失不见。
从长街到宫里的路上,城中热闹不断,路两边有人点上一盏盏灯笼,晏顷迟踩在光的影子里,朝宫里赶去。
芸芸众生,交错而过。
就在他在人潮中要迈出去时,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和自己错身而过。
因为隔得太近,他甚至能辨得清那股清冽淡雅的香,如同寒夜里悄然绽放的红梅,一瞬间,他像是回到了宣城的街道上,和身着白衣的少年一并踩过交织的灯影。
彼时尘世喧闹,纷扰杂沓。
这样的香气,绝对不会认错的——
萧衍?
*
作者有话要说:
晏顷迟:我是自愿当妾的
女装萧萧即将登场
第125章 女装
街道的另一处, 萧衍忽然顿住脚步,转身。
“怎么了?”沈闲问道。
萧衍没应声,他立在雕花灯笼的红影里, 目光从熙攘的人群中穿过, 眼风掠过一个又一个背影,再到地面上众人交错, 杂乱无章的影子。
借着烛光和月色, 来往的人如走马灯上般, 神态各异, 衣着各异, 却均是陌生的面容。
萧衍还没寻到那道白色的身影,便见浓墨的天空居然闪过一道光芒,明亮绚丽的火花高高升起,又在高空中散开,缤纷绚烂,朝人群笼罩下来, 亮的炫目。
“这座城晚上这么热闹的吗?”沈闲仰首, 望着一蓬又一蓬的烟花在高空盛开。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人……”萧衍喃喃。
“谁?”沈闲问道。
“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吧, 晏顷迟怎么可能会在此处。萧衍如此想着。
耳边是一阵阵亢奋的吆喝声, 将他从片刻的恍惚里拽出。
萧衍收回视线, 眸光便黯了下去,他回过身对沈闲说道:“人太多, 我们不要走散了。”
“嗯。”沈闲笑道,“先去找家客栈落脚吧,弟子都还外面还在探消息, 等着过几日才能进来, 我们也就不急这一时了。”
不远处, 晏顷迟在喧闹声中,蓦然转身,回首,眼前人群熙攘,一副又一副的生疏面孔和他视线交错,远近是轮番走过的模糊影子。
无数的明灯和火光相融,晚风里弥漫着硝气,掩盖了原先残留的梅香,晏顷迟没有去看烟花,而是不自禁朝前迈了几步,穿过人群,想要再寻到熟悉的身影。
与此同时,萧衍背过身去,渐变的光影下,他的脸隐在那片火光里,照得半明半昧。
两个人的身影在繁华的街道上交错而过,天上的烟花不断绽放,萧衍立在漫天的光影里,他的身影被勾勒出色彩,像是落了一层浮光,眼里倒映的全是那即将落幕的烟火。
晏顷迟目光掠过灯影人堆,却始终没有再看到熟悉的身影,腰侧的玉佩又散出柔亮的光,在提醒他应该尽快回宫。
沈闲和萧衍沿着街道一路南行,来到了一家客栈,客栈里面人满为患,吵闹不休,等看清楚了,才发觉这些人都是中原人的装束,三五成群的围着几张桌子,在高声骂人喝酒,瞧着应都是相互认识的同伴。
伙计打开帘子,将酒坛抱到了四方的木桌上,谄媚似的恭维道:“各位仙爷,吃酒吃酒。”
“中原那还能待下去吗,全让一个鳖孙给占了,他妈的仙门不太平,人间也兵荒马乱,都逃难来了,就这一小城竟然每日还限制出行,爷爷来这里都是给他脸了!”说话的汉子拿过酒碗,猛灌了两口,对伙计啐了口,骂道,“看什么看,上酒去啊!别杵这儿碍爷爷的眼!”
“是是。”伙计被吓得唯诺是从,连连跑开了。
旁边的刀疤脸接着粗鲁的骂道:“哎呦可他奶奶别说了,宣城近来太不安宁了,我从金陵过去时就听说宣城的京墨阁在大肆排查反叛他们的宗门,从淮河往南,已经剿灭了十六个宗门了,全死了啊,一个活口都不留,狠啊!”
“总算是逃出那见了鬼的宣城了,”汉子边喝酒边说道,“我听说这坞城里头到处都是好宝贝,准备淘点带出城去卖个好价钱,你们这把跟着爷爷混,保准不吃亏的!就等着发大财吧!”
“呸!你这话说的,兄弟几个哪个不是爷?怎么占便宜还占到哥几个头上了?”有人嗤道。
余下一片笑骂,腌臜的木桌上,酒淌的到处都是。
打破这一切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低咳,这群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过来,只见一个男人正不紧不慢的掏出方亚麻手帕,掩在鼻下低咳了几声,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小娘子。
冷风从敞开的大门里潲进来。
这群人本想唾骂两声,却在目光看过去的一瞬,仿佛得了失语症般的,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这进来的小娘子看。
外面的天黑得正浓,于红黄交融的烛火里,一个穿着桃色纱裙的女子立在门边,半敛着眸瞧了过来,那微挑的眼尾含着情似的,只是这么轻轻一瞥,便将勾魂摄魄的意味流泻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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