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皇上?这罪名他如何受得?赵柯当即大喊道:“皇上就算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
“都能闹到太后这里,朕瞧你没什么不敢的!”赵宣衡不耐烦地喝断他,同时心里烦躁不已,这时瞄了眼那边好像吓傻了的白昭华,心里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对父子俩道,“朕当初也看了那场湖边比试,白昭华赢卞成续赢得十分精彩,哪来的什么顶替?朕就是那次之后才注意到他,便在微服私访间与他结交。他不知道朕的身份,朕也想看看这么个剑法卓绝的少年品性如何……至于这次的假少爷,不过是他不想被拘在家里,托我帮他找人替上几日,只是孩子天性罢了……哪想会被你们父子算计到性命上去!”
他自然不能说自己因这孩子在元虎山拼命维护石龙,才去有意结交,而白昭华当初湖边比试也惊艳不少人,他拿来当由头,正好说得过去。
定宁王父子这时候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尤其是定宁王,听到这些话,就知道事情大了,上前就给了赵柯一巴掌:“你这逆子!看你干得好事!”说着又是一顿打。
“父王,孩儿知错了……”
赵宣衡看他们开始上演苦肉计,毫不动容,只看着定宁王道:“朕还说呢,你一向和陈国公不和,今日竟那般在太后面前夸赞白昭华,朕还以为你和陈国公化干戈为玉帛,欣慰不已,实在想不到……你太令朕失望了!”
赵柯听得脸色惨白,他知道这事牵连到他的父亲,那他才是真的完了,便往前跪行道:“皇上,此事全是臣的错,父王真的不知情!”
赵宣衡笑而不语。
把朕当傻子?
若只是臣子之间互相算计,他倒也不会恨成这样,可赵柯这次实在过分,竟暴露了他的易容之事!
且不说日后他再也无法用黄七的身份和白昭华接触,那易容师的存在,主要的用处就是为他弄出替身,在关键时刻预防刺客暗杀,更别说那魔头目前生死不知,若来报复他,想必也知道他有替身了……
而他最好的一层防护,居然都被赵柯毁了!
当年他就不该把这堂兄召回来!
赵宣衡拎着剑,有一刻,他真想一剑杀了赵柯,可念及会惊扰在里面休息的太后,才强忍下来。
半晌后,他终于道:“定宁王世子赵柯,因素日不和便加害陈国公父子,心性阴毒,德行有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起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定宁王教子无方,不敬太后,深负朕恩,贬至雄州!”
“不……”赵柯愣了片刻,不敢相信地用力摇头,突然间理智全失,疯了一样去抓定宁王,“父王!父王救我!我是世子!我不要过那种苦日子!我不要、父王我会死的——”
定宁王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了。
赵宣衡厌恶地别开视线。
赵柯没一会儿就被拖走了。
定宁王傻傻地跪在原地,他自是想到了赵宣衡愤怒的原因,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世子是保不住了,他只能哽咽地跪谢。
周围的太监们都擦了擦汗,想不到短短一个上午,陪在太后身边的定宁王就是这么个下场。
等这对父子都走了,赵宣衡也放回了剑,目光一定,尴尬地看向那边的白昭华。
白昭华早已做好了准备,一会儿呆滞一会儿惊恐,最后在赵宣衡看向自己的时候,双眼一翻,便晕倒在郁长霖怀里,嘴里有气无力地念着:“皇上……怎么会呢……”
赵宣衡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急忙上前:“这是怎么了?快传御医!”
御医来后,白昭华就控制着体内流动的真气。
御医一把脉,果然吓了一跳:“怎会气虚成这样?是不是受了惊吓?”
赵宣衡一听,又是内疚又是心疼,想不到这白昭华对一个忘年交,竟这般的真心,发现结识的朋友就是最仰慕的天子,怎能不吓着呢?也是苦了他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脸虚弱、小心躲避自己视线的白昭华,想了又想,让御医退下,上前叹气道:“朕当黄七时,是真心待你为知己的,朕不该这么吓你……你可会原谅朕?”
抱着白昭华的郁长霖:“……”
他极力忍着才没把这狗皇帝一掌拍飞。
白昭华眼圈微红,双手颤抖:“皇上,臣怎敢……”一语未尽,头歪了过去,彻底没了意识。
赵宣衡慌忙屈身握住他肩膀,喊了一声就在郁长霖的目光中发觉自己失态,起身后退道:“快将他送回家去,好好调养。”
说着又派了御医一同跟去,等白昭华被侍卫抱着送入马车,这才起驾回宫。
一进马车,白昭华就眯开了眼缝。
马车里只有他和郁长霖。
郁长霖双唇紧抿,只看着他。
白昭华还躺在他怀里,一动,头上的珍珠就在郁长霖的胳膊上弹来弹去的。
郁长霖伸手在他头上那些珍珠上戳了戳,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也不再板着脸了。
马车外有人,白昭华也不敢说话,那会儿手抖习惯了,一抬手就忍不住抖。郁长霖被他抖得难受,捏着他那手:“别抖了。”
白昭华蹙眉,气鼓鼓地又抖了一下。
郁长霖:“……”
白昭华看他一动不动,满脸嘚瑟,闭上眼睛继续装晕了。
回到国公府,白昭华的沉香院几乎挤满了人。
皇家园林那么大的事,他回府之前,就有人回去禀报他爹娘了,尽管结局是有惊无险,可还是觉得后怕,又看儿子回来就这么一副惨淡样子,想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事,还是独自面对皇上,必然吓到了,心痛更甚,免得他再受惊吓,也不提皇上那边的事,只时不时柔声安慰。
白昭华也不想爹娘担心,但又怕御医那边发现端倪,便在爹娘面前表现得格外乖巧老实。
陈国公夫妇一看,只恨不能把孩子抱起来哄一哄:天杀的,瞧瞧都吓成什么样儿了?定宁王父子实在歹毒,他们孩子这番是见识到人心险恶了!
又过了一日,白昭华总算“恢复”了精神。
白宏晟过来看他,小心翼翼地提起定宁王那边的情况:“赵柯被流放到了边境,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京城。定宁王大病一场,过几日就要去雄州了……漓儿别怕,这对父子再也欺负不了你!”
白昭华轻轻点头。
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不得意你进棺!
死鸟,本少爷以此诗送你好走,就此别了。
白宏晟知道,这是儿子第一次见识到天子发怒的场面,可不管惩治的是谁,在场的人自是全部战战兢兢,尤其是他这从未经历大事的儿子,便又安慰道:“你也别怕,你自小连宰杀畜生都不敢看,就是贪玩,可贪玩又不犯法,这种事永远不会落到你头上的。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我儿这次是天神保佑才能逢凶化吉。”
白昭华一听,猛地摇头:“爹,才不是天神保佑,天神根本不保佑我家!”
他爹忙捂住他嘴:“浑说什么呢?你真是被吓糊涂了,以后可别乱说这种话。”
白昭华也不再说了,他知道凡人对天神的敬畏,只怕一个不敬就遭了天谴,可想到那本怪书里一家人的结局,往日再敬畏供奉,也不过是几个用来诛龙的道具罢了,一想又是忍不住这口气,抓住他爹的手就道:“爹,我一定保护好你和我娘。”
他爹一怔,听得眼眶发热:“好孩子,爹娘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瞧瞧,被吓得都成长了,这可怎么办呐。
过了几日,白昭华便按照御医预判的那样,生龙活虎起来。
他带着郁长霖去斗蛐蛐,郁长霖大多时候只在一旁看着,他聚精会神地瞪着自己的蛐蛐呐喊助威,输了就气哼哼地走,赢了就再接着斗,然后斗输了再气哼哼地走。
郁长霖觉得他这个样子很好笑:“下次你赢了就走便是。”
白昭华摇头:“赢了总觉得还能赢,高兴了就总要更高兴,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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