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以鸣忙道:“父亲不必沾手,此事我来办,一定替漓儿出气!”
卞大将军前不久立下战功,这时候义父和卞家起冲突可不是好事。
何况……眼下的将军府,早已不同往日了。
白宏晟自然也想到这里,目光复杂地看看他,摇头叹气:“你的身手,哪里能让卞成续吃上苦头?”
这话正说到宋以鸣的自卑之处,这些年来,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可武学上毫无长进,实在是个庸才……他咬牙道:“卞成续叫漓儿落水,孩儿也会想办法让他落水,此事交给我,父亲不必忧心。”
白宏晟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
白昭华昏睡了一天一夜,这期间他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屋里的哭声他大多时候都能听到,可全身阵阵发疼,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继续陷在那个让他愤怒不已的梦境里。
夜里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他模模糊糊听到守夜的丫头颤巍巍道:“刚刚那声音,你听到了吗?”
“打雷而已,别一惊一乍的。”
“不是!那明明是、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这时,那丫头声音低下去:“那声音和之前的雷声根本不一样,像是……龙啸……好吓人啊。”
“龙啸?你都没见过龙怎么知道龙的声音?行了,别胡思乱想,你要是怕打雷,就把耳朵堵上。”
“真的很像啊……”
白昭华还想听她们说话,可意识很快就回到了梦境里。
准确来说,是那本书里。
此书有个古怪的名字——《废柴的绝品仙途》。
主角宋以鸣是个被宰相收养的凄苦孤儿,由于天资愚钝,读书习武皆无天分,尽管刻苦勤奋,事事为白家着想,可在义父眼里,始终只是个无能之辈,甚至渐渐对他心生嫌隙,连府内的下人都敢给他脸色看……
尽管如此,宋以鸣也只想好好活下去,怎知在宰相嫡子白昭华的十七岁生辰当晚,听到对方秘密——白昭华是个掉包的假少爷!
由此招来灾祸,被阴狠的白昭华派人灭口。
临死之际,宋以鸣在崖底遇到高人施救,因此打通任督六脉,练就绝世神功。他回来复仇,不仅道出白昭华的假身份,还一掌让其显出原形——一条可怖的蛇妖。
而真正的少爷,想必早已死于蛇妖口中……
这就是白昭华的结局,书里是第一个死的炮灰反派,原形被烧成了一捧灰,平日厌他恨他的全部过来跺一脚,他那爹娘连个骨灰都没捞着。
主角却因此声名大噪,并借白昭华的“妖丹”一步步登上仙途,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最后成为一方至尊……
白昭华:“……都给我死!!!”
玉书正打着瞌睡,外面猛地电闪雷鸣,犹似龙啸,她睁开眼睛就听到这声骂,抬头一看,昏睡许久的白昭华骂完那句话就“哇”地一声哭坐起来,睁开眼又即刻止泪,极黑的眼珠凌厉地瞪着眼前的空气,片刻后,阴恻恻道:“都给我等着……我跟你们没完!”
玉书吓得脸色发白,喊道:“少爷醒了!可好像病得更重了,玉棋,快去请老爷夫人!”
白宏晟夫妇赶来时,只见少年倚床而坐,可怜见的,也不知受了什么折磨,往日的精神气没了九分,嘴里倒是一直喃喃着要把人千刀万剐的狠话。
跟进来的宋以鸣也被白昭华的样子惊到,但想到对方向来不喜欢自己,便自觉站在最外面。
白昭华只觉得筋疲力尽,自从那日掉进白鹤湖里,前世的记忆就断断续续钻进脑海里,而在生辰当天看到那本怪书后,他就已经确定自己活在那本书里。
他的意识就像是被囚禁了无数年,终于在这一刻醒来。
此起彼伏的哭嚎中,白昭华回过神来,抬眸一看,满屋子丫头小厮都在哭天抹泪,他爹娘一个摇他脑袋,一个摇他肩膀,喊得撕心裂肺:“我的儿……我的儿……你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怎么活啊!”
白昭华恍惚地看着他们,往日种种,竟如一场荒唐梦境,今时方醒。
他道:“爹,娘,别晃了,我头疼。”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好、好!不晃不晃!都愣着干什么?快请大夫来看看漓儿的头!他头疼!”白宏晟大喜过望地吼着,又抹着泪痕道,“漓儿,你的委屈爹都知道,爹和娘一定给你做主。这件事爹派了人去做,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白昭华满脸疑问,接着就听白宏晟恨恨地骂起了卞成续,当下知道对方所说的是他意识觉醒前落水一事。
他又看向宋以鸣,对方本也在看他,迎上他的目光,忙低下头。
他对父亲道:“爹,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自己解决。”
白宏晟满口应好,心里却没变主意,主要儿子心眼太少,就算玩阴的,多半也只会闹出笑话,还是得交给稳重些的宋以鸣。
骂完了卞成续,夫妻俩就一心围着儿子嘘寒问暖。待请来的几个大夫轮流给白昭华看完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贺兰姝怕人多惊扰了他,只让身边的管事嬷嬷和白昭华的丫鬟小厮留下照顾,驱散其余一干人等,随丈夫一同离开。
屋里很快安静下来。
昨夜下了雨,空气又湿又冷,玉书要扶白昭华躺下,却见他摇头:“躺了一天一夜,怕是死尸也该躺腻了。”
丫头们憋笑。
贺兰姝身边的嬷嬷姓李,看着白昭华长大的,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真好了:“少爷还有心思玩笑呢,这次可把大家吓得不轻。”
白昭华看了她一眼,问:“李嬷嬷,你昨天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李嬷嬷道:“昨日是少爷十七岁生辰,自然要说几句吉利话,现在正好给我们少爷补上……”说着上前作揖,喜笑颜开地说了一连串的吉祥祝福。
屋内立马充满了笑声。
白昭华却笑不起来,梦里的那本书,他也看得断断续续,关于生辰这天的剧情,书里只写了宋以鸣看到他书房多了个老妇人背影,接着白昭华就惶恐地自言自语,说自己怎么可能是顶包的假儿子……
府内的老妇人多不胜数,但能进白昭华书房、又能知道这等密事的,白昭华只能想到这个最得贺兰姝信任的李嬷嬷。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李嬷嬷,对方正派发几个丫头煎药,脸上看不出有半分心事的样子。
白昭华只疑惑里片刻便不多想,那人是谁,有的是时间查。
他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有了些许气力,便让小厮明竹去把宋以鸣喊来。
现在要抓紧处理的,是另一个人。
宋以鸣正在院子里练武,忽然看到白昭华的贴身小厮明竹过来,心里一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大少爷要找他算账了。
明竹同情地看他一眼,转身领路。
宋以鸣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到了白昭华的沉香院,深吸一口气,推门低头走进去,严阵以待。
预想中的骂声没有,也无器皿飞来。
不过,屋内似乎多了几个人。
丫鬟烧了炭火,微暖中,他乍然听到白昭华厉声道:“给我打!”
宋以鸣闭上眼,却听到另一人惊恐道:“少爷息怒!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什么?”
循声看去,登时惊异万分,那人居然是白昭华的侍从韦虎!
韦虎武艺非凡,给白昭华挣过许多面子,就连文武双全的陈国公都对他另眼有加。
韦虎名义上虽是保护白昭华的侍从,可国公府里的人都清楚,白昭华极其崇拜武功高强之人,韦虎又能耍得一套好剑,白昭华近乎将他当成了师父,还扬言他日入了仕途,韦虎就是他的左右手,绝对不会亏待他。
白昭华是陈国公独子,将来就算再废物,只要不犯大错,也有爵位袭承,有白昭华那么一句话,韦虎就能在国公府横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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