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捧腹大笑。
他们就是那天割袍断义。
白昭华看他突然冲出来,吓得一跳,忙缩着脖子往渝王世子身后躲,嚷嚷着:“我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你们赶紧给我作证!”
“……”
愤怒到了极点,已经没什么可愤怒了,最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失望与厌恶。
他那时看着白昭华如此滑稽的场面,甚至笑了出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白昭华,你懂吗?”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哈哈哈哈……”
此时灰暗的牢狱里,卞成续没想到有一天会从赵哲口中听到这句话。
“卞成续,你爹难道一次都没告诉过你,你妹妹差点儿就要做了我的侧室?”
卞成续心中一沉,回头看向他。
“你那什么表情?哇……不会吧?”赵哲夸张地一笑,言语间对他轻蔑始终如一,仿佛自己不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将死之人,还是昔日狂妄的渝王世子,“白昭华都知道,你居然不知道?你又怎能不知道?!”
空气里,响起急促的呼吸声。卞成续的表情冻结了一般,一步步靠近牢门。
“怎么?想杀我?求之不得!快来,这样老子临死前还能捎带一个,哈哈哈……”
卞成续:“你方才说什么?”
“说什么?说你妹妹原本要成为我侧室的事?你真不是装的?哦,那就是你父亲看你平时那么护着你妹妹,想必得知消息后怕你大闹王府,就没敢告诉你,可纵然如此,你也不该丝毫没察觉才是……让我想想。”赵哲走到牢门前,顽劣地欣赏他脸上的巨大变化,“是了,你父亲那时候得罪了定宁王,已是自顾不暇,哪还能顾得上女儿婚事呢?不,应该是你们所有人都顾不上,你不仅顾不上,你那时应该还在苦恼,要如何让定宁王放过你父亲?定宁王倒是很欣赏你,可定宁王与陈国公向来不和,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你几句求情就动容?”
卞成续眼眶充血,他仿佛在恐惧什么,本能地摇头。
“其实与白昭华决裂,是你内心当时隐隐期盼的事吧?”赵哲双手握住栅栏,凑近他,笑得十分畅快,“那你应该感谢我才对,若不是我要想让你妹妹给我做侧室,白昭华怎会着急下说出那些话?他都看不上眼的东西,我堂堂渝王世子岂能看上眼?这不就让你找到了决裂的机会,瞧,多么顺其自然?”
他浑身战栗起来:“住口!!!”
“卞成续啊卞成续,我实在是不懂,白昭华怎么就与你那般好?”赵哲好像真的很好奇,“连我都看得出来那傻子当初是为了什么?他耍起心眼来,一眼就能看透,我不动你妹妹,就是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可你和他一起长大,难道从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他说着便恍然大悟,“还是说,当年你父亲处境艰难,你只能逼着自己相信白昭华就是这么个无耻之徒,才能毫无负担与他决断?”
卞成续咬着唇,双唇开始出血,也没能抑制住唇间的抖动。
赵哲又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清了,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记忆里的剑光覆灭了。
他麻木地转身,麻木地往外走。
后面的赵哲还在笑:“快让那傻子来看看我,他可比你好玩多了!我看了你,才是真倒胃口!”
他深一步浅一步地迈上石阶,出了暗无天日的牢笼,雨还在下。
马车旁的小厮奔过来扶他:“公子,你终于出来了,你脸色好难看,咱们快回去休息。”
他抿着的双唇一动,好像有话要说。
“公子,你说什么?”
“我和……”他目光空了一瞬,猛地喷出一口血,言语未尽,人已倒了过去。
……
另一头,雨停了没多久,京兆府前的路道上就围满了七嘴八舌的人群。
白昭华喜欢雨后出去踏青,且最近几日来府里问他剑法长进要诀的实在太多,也想避一避,于是一见雨歇就骑马出了门,远远看到有热闹,耐不住好奇,嘿嘿地下了马。
他才上前,余光就注意一个滚落在路边的“物件”,吓得脸色一变,赶忙别过头去,心想是哪个传旨的公公把命根子弄丢了?怎就如此不小心?真是丢三落四的!
他摇摇头,让侍从牵好马,双手往后一背,皱巴着脸再往前探头,就看见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呃,那张脸!
白昭华抡起袖子就要过去,只是刚靠近又停了下来。
“……”
那李老三腿间,血痕可怖。
——显然这就是他方才所想,那个丢三落四的“公公”了。
第12章 围猎
李老三这会儿还活着,嘴巴被封住,身体也被捆绑严实,由于痛苦,此时只能瞪着眼睛不停扭动。
府内很快出来了一群官兵,看地上的人正是通缉犯李老三,当即大喜地要将人提进去,抬眼看到一旁的白昭华,为首的顿时过去拱手道:“小公爷,您怎么也在这儿,这人难道是你……”
“不,我也是凑热闹的。”白昭华可不想收获一个割鸡圣手的名讳,摆着手要走,忽又想起一件事,忍着嫌恶指指不远处的物件,“那边还有,你们可别缺斤少两了!”
“是!”
以为是什么重要物证的官兵抢着过去,待看清那物后:“……”
白昭华已经上马溜了。
他出发前就想好了踏青去处——白水观。
正好找那老观主好好问问匣子的来历,总不可能真是那魔头的东西吧?
他纵马疾驰了一小段路,远远见前方来了一辆繁华富丽的马车,门面镶着金质雄鹰,四面垂坠着精致丝绸帘子,前后都有骑兵护送,想必里面的人身份不俗。
白昭华拉了下缰绳,放缓速度。
他好奇是谁,靠近时便扭头往那车窗瞄了眼。
此时,里面的人似乎也在好奇外面是谁,一只宽大的手掌掀开帘子,五指修长可见锋棱,隐隐露出一些茧,并不是养尊处优的手。
雨后初晴,凉风拂面,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哒哒的声音,车轮滚动中,车窗里那张冷峻的脸露出几丝愕然。
白昭华看他很快放下了帘子,心里又惊又奇。
这魔头怎么还在京城?真不怕瀛洲仙山那边的老头子来把他给收了?难道是被这京城的繁华迷了眼,乐不思蜀了?
唉,好好的魔头也不努力,真是让人悲哀啊。
想着,就对那帘子吐了吐舌头,纵马冲出了小道。
马车内。
丝绸帘子在一道法诀的笼罩下,映照着窗外的全部景象。
窗外的白袍少年朝他吐舌头时,郁长霖拈诀的手微微一抖。
一旁的黑衣男子怒道:“这小子……好大的胆子!”
语毕,就听外面一声马嘶,是那少年纵马呼啸着跑开了,他气得嘀咕一声便不提这事,继续说方才的话:“少主,那种事您怎么能亲自下刀?以后有人不长眼得罪了您,属下们来便是,这番……真是脏了您的手!”
郁长霖收了法诀,仿若未闻。
另一个半跪着黑衣男子道:“我们的人已经找遍了全京城,根本没发现灵眼的踪迹,会不会搞错了?灵眼总不可能会移动吧?”
“也不是不可能,”先前说话的人道,“据说十七年前灵眼本已枯竭,最后被那条神龙用龙角化活了。这么多年过去,除了灵眼,天下也没有龙的踪迹。我怀疑……灵眼很可能就在那条龙的身上!”
“那前段时间灵眼波动……”
“龙濒死时,灵眼自然会外泄!这段时间京城妖怪频出,可能就是嗅到了灵眼的踪迹。现在又没有了,想必是那龙化险为夷,逃去了别的地方!”说着又看向郁长霖,“少主,我们还有必要待在京城吗?再过不久,瀛洲仙山那些老家伙就要来了,您如今有伤在身……”话没敢说完,便同另个人一同跪下去,显然在劝他尽早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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