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郁年就坐在他的身边,不时地帮他擦嘴。
这倒让田遥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老脸一红:“你突然这样,我有点不适应。”
郁年把手帕叠好,没说什么,只是身子往前探了一点,从他的枕头下面,摸出一个东西,等到田遥吃完了饭,他收了碗,才郑重地坐到田遥的跟前。
田遥的心里生起了一些不详的预感,心中有些慌,跟刚刚拿到粥的时候的好心情简直天差地别,该不会是,郁年终于要把悬在他心口上的那把刀给落下来了吧。
田遥吞了口口水,就看见郁年一只手拉起了他的手。
"我来到这里就是孑然一身,婚礼是你办的,所有事情都是你操持的,我从没对你说过一句谢。"
田遥的嘴角都快耷拉到地上了,郁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终于要把那个没有说出口的拒绝说出来了吗?
田遥的声音有些颤抖,感觉背后的伤口这会儿也疼了起来:“郁年,你别说了,我……”
郁年还是第一次打断他说的话:“你先听我说完。”
“咱们的亲成得很仓促,你也从来没有对我抱怨过什么,但是,我始终都还欠你一个更加盛大也更加正式的婚礼。”
田遥感受到自己的手心有些凉,他抓着郁年给他的东西看了眼,就认出来这是郁年来的时候,他就带着的东西,郁年一直把它放在枕头下面。
“是我娘亲的发簪。”郁年拉着他的手,“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是你给的,我只剩这一件东西,是我自己的。”
田遥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一直都记得这根簪子,那应该是郁年在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里唯一的慰藉和寄托。
郁年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眼睛:“那个时候我确实是动过一些念头,或者是了结自己,或者是同归于尽。”
“但娘亲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她一定不想自己的簪子上沾上别的人血,她也肯定不会想这上面沾上我的血。”
田遥知道已故之人留下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当时他卖掉爹爹的一张皮子的时候,心头的酸楚也是铭记在心。
“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东西……”田遥看着手心里的银簪,心中百感交集。
郁年抓着他的手,合上他的掌心,那点银光在他的手心里慢慢消失不见,只留下银簪上的一点红在外面,那是银簪上镶的红宝石:“如果按照寻常,这应该是娘亲给你的,也应该给你再贵重一点的礼,但是她不在了,所以由我给你。也很抱歉,我现在也只能给你这点东西。”
田遥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他的交握的手上,他舍不得移开自己的手去擦眼泪,鼻音很重地问:“你是因为我帮你挡了刀,感激我,才跟我说这些的吗?”
他不知道郁年是怎么样才能在那么艰难的处境之下,留下了娘亲的簪子,但中间肯定很多苦难,想到这些田遥的心里就一阵阵的疼。
郁年笑了笑:“不是,是因为喜欢你。”
田遥要的答案,在今天郁年终于给他了,像是泼天的富贵不知道为什么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有些不太敢相信,睁大着眼睛看着郁年,他的鼻尖上还悬着一滴泪,可怜兮兮的。
“你再说一遍?”田遥拉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只是泪眼模糊,看不真切。
郁年知道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会让他难过又敏感,所以现在只要他问,郁年就回答。
“是因为喜欢你,想好好地跟你过以后的日子。”
过那些田遥设想过的的日子,养几只鸡,在院外种些菜,平日里教田遥写写字,教他射箭,偶尔也可以陪他上上山。
闲适又安逸。
“郁年,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能反悔哦。”田遥吸了吸鼻子,“反正我是当真了。”
郁年有用手帕帮他擦了擦鼻子,在田遥抬起头来的时候,像在那个除夕夜一样,轻轻地啄了啄他的唇。
田遥的眼睛睁得老大,还没反应过来郁年就移开了头:“除夕夜你亲我,我那时候醒着。”
田遥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因为刚刚哭过,这会儿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看起来格外地可怜。
郁年说:“那个时候,我顾虑得实在是太多,就像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一样。”
“那你又为什么突然想通了?”田遥看着他,又有了刚才的那点想法,“是因为我救了你吗?”
“不是。”郁年很快地反驳了他,“我不是因为你救了我,就要以身相许,我说喜欢你,就只是因为喜欢你而已。”
“先前是我短见,总是杞人忧天。经过昨晚的事情,我才觉得,世事无常,如果错过了,那才真的是会抱憾终身,所有人都知道你待我好,我如果再不知好歹,我地下的双亲,也会骂我的。”
田遥不知道该怎么样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像是个走在干涸无垠之地的人,突然迎接到了漫天的甘霖,有些不可置信,反应过来之后就是狂喜。
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背上还有伤,挺直了上半身就去拥抱郁年,最后背上的伤口裂开,疼得他嘶一声,郁年吓了一跳,赶紧揽住他,随后去查看他背上的伤,裂开了一点点,一点血迹沁红了纱布。
“别再乱动了,要是再裂开,很久都好不了了。”
田遥有些食不知味地退回自己的位置,随后又觉得有点不舒服,他在床上磨磨蹭蹭,郁年看到了,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田遥的脸又红了,他有些含羞带怯地说:“压得有点不舒服。”
郁年还以为是他的伤口又怎么了,赶紧去看他的背,田遥按住他的手:“不是背上,是前面。”
见郁年还是有些不明白,他才红着脸说:“压着我那什么了。”
郁年这才反应过来,哥儿的身体跟男人是一样的,只各方面都要精致一些,他有些不置信地看着田遥,不知道话题怎么这么快就从喜欢不喜欢变成了这么不单纯的话题。
郁年的喉结滚了滚,半晌才说:“你的伤没好,等好了再说吧,忍忍就过去了。”
田遥自觉自己在郁年的面前已经没有别的什么好的印象了,他破罐子破摔地说:“我没有想那个。”
郁年知道他是难得地害羞了,于是把话题也转移开了:“村长说,到时候衙门可能会给点什么奖赏,我推辞了,毕竟全村人都帮了忙。”
田遥还在心猿意马,听见郁年的话之后也只是仓促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也不是不想那个,就是等我好了吧,你别耍赖啊。”
第 31 章
果然如村长所说, 县衙那边对槐岭村抓住了作奸犯科的流民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只是这件事情不宜大张旗鼓,这说起来, 到底是官府和朝廷的失职, 为了嘉奖,也是封口, 县衙给了村长五十两银子, 意思是让村长自己找个说辞,得了银子的事只有村长一个人知道,他出了县衙, 就跟同行的人说流民的事要烂在肚子里, 他们抓到的只是山匪。
毕竟流民传言也只是传言。
村长拿着银票, 第一时间就去了田遥家中,田遥背上的伤太重, 这两天都不宜挪动,村长不太方便进他们的卧房, 就搬了板凳,在堂屋跟卧房交界的地方跟他说话, 郁年也陪着村长坐着。
“五十两?!”田遥震惊,猛地起身, 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正好缺五十两给郁年治腿, 这五十两就来了?
田遥这会儿有点按捺不住自己,他的心跳得很快,恨不得自己立马就见到那五十两的银票, 恨不得明天就让郁年去治腿,此时他的眼睛里全是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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