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蕊取出一锭银子递给狱卒,轻声道:“大哥,还请行个方便。”
狱卒接过掂了掂,就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锁,态度也好了些:“姑娘倒是难得,只能待一会儿,长了我也担不起这干系。”
绿蕊道过谢,低头进了牢房,也不说话,只是将食盒打开,一样样取出酒菜。
纪庭辉不禁说道:“绿蕊,你怎么会进来牢中?”
绿蕊将盘碟酒壶都摆好,才抬起头,柔声说道:“纪公子,我来送送你。”她的声音中有些泫然欲泣,“绿蕊久不见公子来,向旁的客人打听,才听说公子遭了难。我好不容易才得知你被关在此处,使了些银钱来打探消息。这几日,天天都有人被处决,绿蕊担心得很,然后才知公子也……绿蕊只是一介弱女子,无权无势,没法相救,但无论如何也要进来见公子一面。”
纪庭辉听得心下冰凉,虽有些感动,但哪里有心情说情话,他方寸已乱,想着为今之计,太子或许未尽力,或许不知情,只有设法找洛城中的昆仑府中同门,与东宫联络,方有可能保住性命。
他望了望眼前的绿蕊,从本心里,纪庭辉对世上的女子都有几分看不起,只要下足功夫,以自己的条件,很容易就能让她们倾心相许,言听计从。也因为如此,他得到过不少好处。眼前的绿蕊不也一样,巴巴惦念着他,还使了银子进来看望。他经过施宛的事之后,对自己的魅力极有信心,此刻,眼前的绿蕊已是唯一的生机,他暗暗打定了主意。
“绿蕊,”他打起精神,握住少女的手,感动之情倒不是全然作伪,开始述说连日来对她的思念。
两人说了会儿话,眼看狱卒探头张望了两回,像是快要赶人,纪庭辉才带着些不舍与为难悄悄说道:“你离开天牢后,帮我送个信,千万别泄露出去,而且要快,那样说不定我就不用上刑场,能出去与你相守。这是唯一救我的机会了!”
绿蕊走了之后,纪庭辉吃了她带来的酒菜,在忐忑与担忧中熬过一晚。
第二天早晨,狱中的差人过来将他带回原先的牢房时,他简直欣喜若狂,看来绿蕊的消息果然顺利送到了。
那天晚上,他终于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纪庭辉只是没听到,在他走出地牢时,门后的狱卒也长长出了口气:“老子的活可算干完,可以交差了。”
纪庭辉说出的联络地点是一座地处洛城繁华地带的酒楼,从外观建筑到楼内陈设,再到菜肴价格,都中规中矩,名字也很普通,叫做飘香酒楼。不过这里也有些招徕生意的特色:一楼大堂里搭了一座不大的戏台,逢五逢十就会请戏班在晚上唱一两出小戏,酒楼的生意还不错,因为菜牌上有几种西域特色菜品和青稞酒,因此无论是进来些西域客人,还是后厨来几个供应酒和羊肉的胡人,都不会引人生疑。
静王得到绿蕊的禀告后,对洛凭渊说了内中情形,宁王就道:“我派人去盯住这酒楼,查查有哪些常客,经常向此处出售菜蔬牛羊的都是什么人,还有店中掌柜伙计的来历,皇兄以为如何?”
静王微笑道:“我觉得主意很好。凭渊,你倒沉得住气,我还想你会不会要去砸场子。”
宁王被调侃得有些窘。他如今已开始管理靖羽卫,真正办起事来才感到阻力掣肘颇多,皇亲国戚、三省六部,到处都是山头,静王又处处要他低调,就难免气闷,想来是被看出来了。他说道:“我又不是三皇兄,眼下刚得了线索,事实未清证据不足,我虽然想把魏无泽快些找出来,也不能贸然行动。”
静王点头说道:“查是一定要查的,不过想要顺藤摸瓜,就不能打草惊蛇。靖羽卫多少还是带了些官气,去多了反令那酒楼中人生出疑心,接下来还是我的人去查,应该能快些摸清底细。”
宁王觉得有理,就同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静王说要动用自己的属下,心里不免略感好奇,渡江而来的琅環部属会有多少,又准备怎样行动?近段时间,他在静王府见过秦肃的弟弟秦霜,不过那青年似乎常常出去,不知在外面做什么。使用轻功在静王府中飞檐走壁的陌生人影他也瞧见过,但是经历了上次跟踪的尴尬,目前还提不起心思去探究。
洛湮华还在思索飘香酒楼的情况,对他说道:“昆仑府和魏无泽必定与朝廷显贵有所勾连,纪庭辉传信,就是指望同伙联络朝中靠山保他性命。你我追查他们为外夷提供情报一事,尚无实证,因此目前唯有暗访,要尽可能隐秘。靖羽卫那边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下去,也莫要对外人提及。另外,先放一放纪庭辉,等过些日子,看看查出了什么,再想办法提审他,你看可好?”
洛凭渊闻言,心里多少有些不豫。他曾想去查问是谁曾让天牢关照纪庭辉,但静王让他莫要追究,同样说此事只能暗查,决不可让对方察觉他起了疑心。这般小心翼翼,难道昆仑府在朝中的靠山就那么有权势,连直属皇帝的靖羽卫都得避忌?
他总觉得静王已经确定昆仑府背后的人物是谁,但就是不告诉自己。
他忍不住道:“若不审问纪庭辉,可有其他办法快些找到魏无泽?青鸾还在他手里,得想办法救她回来才是。皇兄别忘了,她是为了你和我才会被带走的!”
静王没有马上答言,隔了片刻,才淡淡说道:“我和你一样着急,但是即使再急,也只能循序渐进,快不起来。魏无泽善于隐藏行迹,纪庭辉虽然是他的手下,也未必说得出此人现在何处。你再等一等,我们先做目前能做的事。”
洛凭渊感到自己是急躁了些,最近他与静王接触增多,渐渐生出信服,但已不愿再像小时候那样,一味地傻傻信任,有时态度就显得生硬挑剔。
他顿了顿,终是说道:“好,皇兄,那就按你的意思,先做能做的。你记着该做的事就好。”
第十九章 花落谁家
林辰隔天下午跑来静王府踏访,参观了含笑斋,又在前后园中看了一回,只说道:“好品味,好趣致的隐居所在,还真适合你这爱读书的性子。”又道,“若是换了我,这般清幽,只怕消受不起。”
两个人在湖畔的亭中坐下喝茶,林辰见到白露和霜降,朝宁王挤了挤眼睛:“你皇兄待你可好,怎么不给派两个漂亮侍女来伺候?”
洛凭渊哭笑不得:“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皇兄清居惯了,他身边也只用两个小侍从,你当这里是你家的侯府么,婢女婆子一大堆。既然来了,等会儿我带你去见见皇兄。”
林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一介俗人,怎么比得了静王殿下超凡脱俗,我看你住了几天,身上也快有仙气了。”说到此处,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信不信,宫里的韩贵妃娘娘多半已经在考虑该给你指个宁王妃了,等到出去围猎时,会有各家女眷同往,你不妨好好观察,若是相中了哪家小姐,便可设法请陛下指婚。不过就算再快,也得等你的宁王府修好了,才能行礼过门,你就熬着吧。”
宁王回来后,还从未想过会有婚事落到头上,闻言不免一怔,想想尚未动工的宁王府,又觉得来日方长。倒是林辰,看样子自从听说洛雪凝也要去雾岚山围场,脑子就全围着这件事打转了。他笑道:“我不急,倒是有的人,届时可得一显身手,才能让陛下和容妃娘娘看得中意,为你做主。你好好贿赂我一下,到时我便替你美言几句。”
林辰大囧,却也说不出不要宁王帮忙的话。
两人谈笑一阵,林辰说道:“韶安又有文书送到,云王说辽兵此番来势汹汹,不同以往,或需在城外归雁峰下会战,此战非同小可,请朝廷再增兵数万为援,且尽快将粮草辎重发往边关,以定军心。兵部近日忙得人仰马翻。我其实也想去,就不知成不成,父亲好像不太乐意。”
洛凭渊也听说了不少,只是比起身有军职又出身将门的林辰,他的消息没这么详细。他说道:“让周瑜阳帮你使使劲,围猎时再表现好些,说不定有机会。北辽定是要报去年落败的一箭之仇,须得教他们再尝尝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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