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发现天色已晚。
窗帘裸露出外界四合的夜幕,无月也无星。不知是谁家的车马声,轱辘辘经过。
出门后,唐烛发现已经有人在门外放了点燃的黄铜灯。兴许是不想吵到他休息。
楼下更是灯火通明,佣人们正在准备晚餐。
没来由地,他靠着围栏,伸头朝另一侧房门瞅了瞅。
光影斑驳的地板上,玻璃罩也同样保护着一束火焰。
唐烛走近了,将那盏煤油灯拿在手中。
鎏金黄铜底座上是东方花纹,手切花玻璃做油壶,灯柱也是白蓝交融的大理石。
“嘶,真漂亮,这些花纹还是祥云啊。”不愧是贵族。
如果没记错的话,付涼已经去世的母亲是东方人,他也长得更像母亲些。
付涼对东方特别是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再加上星洲本就是被称为世界的十字路口,各民族文化盘根交错。促使他拥有了迅速识别某人来自哪个国家甚至地区的神奇能力。
不,或许对于他来说,不能称之为神奇。应该……是基础配置。
唐烛微微摇了摇自己达不到基础配置的脑袋,准备下楼去。
“不过,这都睡一天了,还没醒吗?”临走前,又有些疑惑。
嘶——
等等,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琢磨了一下,唐烛拿胳膊肘杵了杵紧闭的房门,声音也不敢太大:“喂,付涼?你还在睡吗?”
他将耳朵贴近,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付涼?听到我说话了吗?你没事儿吧?”
怕不是自己没按照反派的意思行动,再凭空生出什么事儿吧?
可他研究了整整一天,根本看不懂那破玩意儿啊!
念此,也顾不上其他,他扯着嗓子喊起来:“付涼?你醒了吗?!你、你没事儿吧?!你在的话就开开门——”
“喂。”
没喊几嗓子,背后传出个清冷的男音。
“挡着路,要我怎么给你开门。”
唐烛转过身,迎面而来的是如同风暴天一样的潮湿气息。
青年身着一席漆黑的长雨衣,湿答答站在他面前。冷白的皮肤,在暖黄色灯火中折射着几颗水珠的轮廓。
付涼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此刻也不怎么友善。
唐烛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左右手各拎一盏煤油灯,脸贴人家门上呐喊的画面,确实很难……博得人心。
“你、你出去了?啊不……你回来了。”他觉得有些丢脸,暗自庆幸方才没有直接撞门。
“嗯。”
“那什么,我怕你生病了。中午也没见你下来吃饭,所以……我、我不打扰你了……”
操,怎么一跟他说话就结巴?
唐烛转身就走,想着自己应该再长一只手用来捋舌头。
“回来。”
“啊,怎么了?”他又拎着俩灯转了回来。
“把门打开。”
那位少爷将双臂微张,稍稍歪头赏了句解释:“我手上有雨水。”
虽然恨自个没什么自制力,身体遵循本能放下一盏灯,去小殿下身上找钥匙。
结果手指刚要靠近,对方就后仰避开了他的触碰。
难道是嫌弃???
唐烛还没开口问。
就听见有人道:“先把雨衣扣子解开,在里面。”
怎么像个小孩儿。
他实在是被他现在的模样气笑了,不禁念叨起来:“你应该趁着手湿自己解开。”
“蒸汽机使用后,雨水就不干净了。”付涼似乎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笑,这反而让唐烛觉得有些得意。
脱下雨衣,将它递给后头的女佣。
唐烛心想这还不干净,搁着他们满大街跑汽车的时候你怎么过,口中还不忘继续念叨:“哦,那如果没碰巧遇见我,你就这么呆着啊?还不如一进门就让她们解开。”
“没遇见你就先去洗个手再开门。”对方平淡地回复。
“什么叫没遇见我……有什么不一样?”怎么听得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怎料付涼倏然底下头,整个人贴的近了。沉着如潭的眼瞥了他一下,像是确认什么,接着再次靠近些许。
这回几乎就要将下巴靠上他的颈窝。
“因为你刚洗了澡,味道很好。”
嗓音擦过耳际,带着温热的鼻息。
“……”唐烛怔住了。
两秒后才拎着钥匙后退了一步。
“我、我帮你开门,你快去换衣服吧。”他很想将手里的灯摔了,因为他能感觉到,有团野火此刻正烧在自己面颊上。
他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做事毫无征兆的高智商傻子……
唐烛咬着牙内心默念三遍自己曾经写下的书评,以最快速度开门,放灯。
最后干干巴巴朝对方告别:“我、我走了,晚安。”
准备逃离那间屋子前一刻,却听见声令他彻夜无眠的回复。
“嗯,宴会上见。”
唐烛怔了怔,后知后觉地看向桌面上的灯——
鎏金灯座下,压着张与自己口袋中信封里,一模一样的硬卡纸。
不,准确说,是邀请函。
女王号慈善宴的邀请函。
第004章 宝藏
次日清晨,佣人们照例起了个大早,准备早餐,抖开地毯,擦亮家具与地板。
而他们的少爷,已经睁着酸涩的眼,麻木地“督工”一小时有余。
管家小姐拎着从壁炉旁热过的熨斗,打理着那套崭新的西装与大衣,甚至连衣襟的胸针与袖扣都搭配出好几种方案。
边比划边摇头道:“嘶,等见到警长亨特,他又要向您吹嘘了。”
“嗯”听见了熟悉的名字,他不由地抬起头。
“早报登了,昨天傍晚,他到码头旁的商街闲转,说是偶然察觉暗巷内的下水道不太对劲。一看竟是条劫匪悄悄开凿的通道,被发现时,距银行只差不到5码。
我总觉得他没有那么聪明,明明先前都仰仗着…但……哎,这次可能是运气好”
唐烛虽然无语但不免有些羡慕:“……”
那可不是一般好。
“好啦!”管家小姐最后选定了一颗暗红色宝石,袖扣则是最简单的金色。装饰完毕后又在衣襟内撒了几滴香水。
味道不浓郁,淡淡沁入心脾,像某种松木的味道。因此才让第一回用香水的唐烛轻易接受。
“这都几点了”他放下茶杯,顺着向上的阶梯去看仍旧安静的走廊。“邀请函不是写着九点钟开始吗。”
“您又不是不知道,艾伯特少爷九点能醒已经谢天谢地了。”
女生指了指后头的立式衣架,继续道:“西装在那边,但他多半又不愿意穿,所以旁边还准备了件大衣。车的话,您还是分开吗?宴会开始时间也要到了,不如我先让车夫——”
“不,一起吧。”唐烛打断她,接着强行解释:“我……是不想再麻烦了,就一起吧,反正我也不急。”
主要整个星洲,和他知名知姓又互相认识的,拢统就和那么一个。
虽然不指望付涼能跟人家推杯换盏,但参加社交活动有个养眼的背景板也好。
管家顶着张疑惑脸,还是出去交涉注意事项了。
念此,他托着脑袋,愣是等到脚步声懒慢地自木质楼梯上响起。
青年边系着衬衫袖扣边慢蹭蹭下楼。接着当着他的面简单捯饬了两下,立即从熬夜宅男变成精英贵族。
家佣们准备好雨具,好不夸张地簇拥着两人往外走。
外头,管家小姐已经跟车夫说好路线,敞开马车门。
唐烛上车时,那位少爷才迟钝地发现什么:“你还没走。”
所以刚刚和你一同换衣裳出门的是鬼
他咬牙点了点头,马车启程后,又忍不住挑挑下巴示意付涼的西服,算不上寒暄:“看来这次宴会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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