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付涼只是说:“知道。”
他侧目看向咖啡厅内一张空无一人的餐桌,很快便将视线收回来,而后继续道。
“这意味着,十年前的伦敦就已经天翻地覆。”
罗曼甚至伸出手掌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脸,继而感慨道:“或许公爵大人不告诉你真相,其实是想保护你也说不定?你确定要继续追查下去吗?”
“确定。”唐烛在青年之前回答了这个问题。
付涼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笑着伸手将桌面上的两朵干花全部拿走后才说:“嗯,但是你们两个,到此为止。”
“啧,你们俩确实很般配。”罗曼却完全没有要回复笑容的意思,他甚至觉得是时候和这两个胆大妄为的疯子告别了。毕竟过几天他们会不会出现在绞刑架上也说不定。
“那就……希望以后还能再见面吧,先生们。”
第100章
“现在让我们来详细谈谈你是怎么猜到那些事情的吧?”唐烛坐上离开咖啡店的马车时还往腰后塞了个靠枕。
好吧,这其实是付涼为他准备的。
即使他觉得因为昨晚的“运动”而垫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在后背显得很丢脸,但今早格雷医生确实也是这么建议的。
比起他一副牢骚满腹的模样,小殿下的心情可谓是肉见可见的好。
“好吧,那就让我们先来看看拍卖会与桂冠的关系。”付涼在他面前的桌面上摆出几张纸片,正是昨日老山姆给他们的皮夹里的票据。
唐烛将其中靠自己最近的一张拿起,看清上面的文字,“1840年5月3日,于伦敦西区乔治街110号举办拍卖会,届时参与的竞品……”
他将票据翻过来,瞧见最尾端写着“珍珠泪”。
“没错这就是桂冠在皇室登记的名字。”对面的青年解释说,“因为桂冠在几年前出现过幽灵拍卖事件,也就是老约翰说过的,已经拍卖出去的桂冠多次重新回到山庄。因此后面很少有人把出现在拍卖行的珍珠泪当做是竞品看待,更多人愿意把它当成是一种代表。”
“也就是说,桂冠后续出现在拍卖行或者展览会里,大家都不再把它当成商品,而是一种……象征?”就像广告一样,它的出现仅代表这次的拍卖和展览受到了皇室的青睐。
“聪明。”付涼很满意他的用词,重复说:“就是象征没错。”
接着,他的指尖在票据上点了点,又提醒道:“那让我们看看,十年前的5月3日都发生了什么。”
5月3日……
发生了什么……
唐烛对这个日期并不陌生,特别今天罗曼与威廉甚至还带来了白蔷薇。
“夏尔的日记里,那天他第一次遇见卖花女。”说到这里,他倏然意识到什么,抬起脸道:“而他们相遇的地点,就是西区的乔治街附近!”
“是这样没错。”付涼快速总结,“当天的乔治街上同时出现了,拍卖会、珍珠泪、卖花女、白蔷薇,当然还有我的母亲,卡尔特伯爵夫人。”
唐烛这才明白了刚刚罗曼为什么要说出那种话,作为俄国彼得格勒总督的儿子不该对摆在面前的线索表现出如此程度的担忧。
可是随着付涼的嗓音再次响起,他也渐渐明白了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同样的,这张是1840年5月20日,一场开在西区摄政街的画展的入场券。让我们来回忆一下,当天夏尔的日记中写到了什么?
1840年5月20日小雨。伦敦的雨像伦敦的人一样令人作呕。包括出现在画展上的贵族们,都是些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的烂人。
不过今天还好,我至少见到了卡文迪许家的人。听说他们家的小殿下是个天才,如果长大成人必将是个好对手。好可惜,如果他早出生几年就好了,我是说我的生活就不会这么枯燥。
伯爵夫人买下了一幅画,一幅满是蔷薇的画。
见鬼,女人们都喜欢花。
在走出画廊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卖花女。幸亏她没有发现我,我是说…如果一个流浪画家穿着得体地出现在画廊里也太奇怪了。”
画展、珍珠泪、卖花女、白蔷薇,还有伯爵夫人……
唐烛不可置信地从桌面上拾起第三张纸片,那正是由康纳裁剪下来的报纸,上面写着:“莱斯特广场计划在7月10号重新竞拍桂冠,而莱斯特广场作为露天场所,可以容纳人数众多,因此除去贵宾座位外,其余市民可随意入场观看……”
他只觉得这一切变得不可思议起来,“我记得、记得当时,夏尔的日记里写到过,十年前的7月4日卖花女借由送花向他告别,只是说要去西区。至于为什么,卖花女的解释是因为听说伯爵夫人的桂冠要在那里展出,到时候人流会比较大,想必花会卖的更好。所以……如果不是因为卖花女被害,桂冠被外借,那么他们——”
说到这里,唐烛自己也发现了这些话可能出现了问题。
他怔了几秒,有些惊慌地抬起脸,就算是车厢内仅有他们两人,但他还是不禁压低了声音,“不是桂冠被外借才推迟了拍卖会,而是因为卖花女……”
卖花女在7月10日之前被害,她不能出现在拍卖会上,所以伯爵夫人才谎称桂冠被外借,主持拍卖的商人为了不错过珍珠泪这一噱头,才因此推迟了拍卖会。
付涼照旧像是会读心术,就算他并内有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可他却像是早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佐证道:“刚刚威廉说过,有人曾经在当年三月份左右,瞧见卖花女在西区卖花。”
而下一秒,一张来自1840年3月的会展票据出现在唐烛面前。
“这……”绝对不是巧合。
“在威廉的调查中,卖花女最开始并不是一直在萨维尔街卖花,比如在十年前的5月到7月左右,长达两个月都在萨维尔街这种事情那是第一次发生。”付涼的嗓音平静地出奇。
可确实足够在唐烛心中引起惊涛,“所以…所以这其中的原因是,每当一次拍卖或者会展结束后,卖花女都会迅速更改卖花地点。而当年的5月20日到7月10日之间,并没有举办过其它有关珍珠泪的活动,她才得以在同一地点待了足足两个月。”
“可以这么说。当然我觉得也不排除有夏尔的原因。”付涼鲜有地将感情方面的因素也纳入考量,“毕竟以她跟夏尔聊天时的谈吐和见地,我不觉得她是个蠢到躲风头会躲在同一条街两个月的人。但是谁都能明白,人们的未来大多数由过去的因果组成。”
“所以你是说……”他听得心中一惊,“你是说卖花女的死很有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她真不是被法国人杀害的?!等等……当时,就是卖花女向夏尔提到有人跟踪自己的时候,夏尔以为那个人就是自己,但是实际上另有他人对不对?!”
这样一来都能说得通了……
面对这些真相,唐烛几乎有些恍惚,“跟踪、黑夜、训练有素、一枪毙命、街头并无巡警,甚至明明可以安抚市民,他们并没有选择宣传炽天使案,相反他们把真相压了下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卖花女可能就是构成当年所谓皇室丑闻的一部分。
“所以我在威廉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并不吃惊。”付涼的视线落到玻璃瓶上,声色淡淡道:“因为我们早就知道,卖花女的工作是什么了不是吗?”
毕竟早在十年前夏尔就发现了,卖花女每天卖出的蔷薇花很多。还有篮子上那些白色蔷薇,他发现她乐于把它们送给路过的女士们。
“所以……白色蔷薇和珍珠泪一样,都是一种代表性的东西,就像是图腾又或是暗号。”这下唐烛也坐不住了,“威廉说十年前三月份左右,当时一个老板发现卖花女篮子里装有蔷薇花想去买一点回家,因为三月初的时候能弄到蔷薇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被卖花女拒绝了,而原因是那些白色蔷薇在她心目中不是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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