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似乎是因晚风而睡意稀松,不惜多费口舌,给出了批语:“你能这么想也不错,正常人的逻辑是这样的。”
说着,他像是提醒般,拎出句:“可曼莎那天的打扮与约会选址,并不像正经恋爱。”
此话一出,的确让唐烛慌了神,因为原剧情中的曼莎是在旅馆内被杀,随后被抛尸于皇后大街的暗巷内。
“可以继续想一想。”付涼的话将他从原著中拉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有疑惑,早有“正确答案”先入为主。
“说到底,所有关于人的事都相对复杂。不像走夜路,只要记得途中的障碍物便能畅通无阻。”
唐烛被这句话“骂”地心服口服,脑袋终于抛开剧本,单独运作起来:“曼莎为了安全考虑,经常会把皮/肉交易的场所选在靠近人流的场所。而据她尸体的信息看,浓厚的妆与廉价露骨的服装,都…有些像是在工作。”
他在黑暗中寻找青年的眉眼:“因此,有机会杀死曼莎的人,大概率是她的最后一个客人。”
不知怎么,付涼正巧侧过脸看他,两人的视线于隐匿中交叠了刹那。
接着,唐烛听见一个嗓音擦过耳迹:“是不是又觉得有些矛盾?”
当然会觉得。
连环杀人凶手,为了杀死茱莉亚,花费时间与其谈了至少几个月的恋爱。
可一天后,他却一改严谨的习惯,仅佯装顾客,就不惜冒险当街杀掉了曼莎。
一面像精心计划,一面似临时起意。
“只要排除了其他可能,不论答案再怎么离奇,也记得要深信不疑。”付涼不希望再听他说出些气到自己的话,于是警醒道。
“那……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隐藏什么?”唐烛倒抽一口气,明白了付涼未说出口的后话。
见对方并未回答,他想起了什么,终于按耐不住问:“在俱乐部里,他们说外面出了事,是什么事?”
难不成、难不成是剧情又有了变化,第三个被害者已经——
“是亨特,今夜他安排了一次皇后大街的安全检查。”付涼道。
“你的意思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做出费力不讨好的事,是为了……
“你是觉得,他就要再动手了?!”唐烛完全不敢信。
“为了证明自己正是十年前的丢手绢者,又或者是为了将责任推卸给十年前那个臭名昭著的神秘犯人,”付涼道。
他:“可曼莎的事,他险些暴露——”
付涼沉声说:“急于自证。不会太久的,他等不了。”
那么这场动静越大越好的安全检查,目的是……
“你是想借安全检查为下个受害者拖延时间。”唐烛只能想到这唯一的可能,当他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打断。
“不,先生。这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安全检查罢了。”
“明早,亨特他们也会将关于两起凶案的概况登报,以警示民众。”
青年的口吻毫无波澜,又或许他的面色也如出一辙。
可惜夜幕缜密,没留给唐烛任何窥探的空隙。
第034章
马车绕行几条街才回到红山街,刚踏入大厅,管家小姐便送来了一封信。
付涼快速浏览过,并告诉他:“洗衣店的工人说,那块污渍是红色的,且不太好洗。”
两人对视了一眼。
对方会读心术般道:“别担心,凶手不在俱乐部。如果他是为了茱莉亚与曼莎的嘴唇而下手的,那么尸体一定会留下些什么。而且,曼莎嘴上的口红干涩程度,完全就是当天早晨涂的。”
是,要不是排除过这一点,按照付涼的做事方法,又怎么会把他们要寻找曼莎的消息广而告之。
唐烛点了点头,看见那人又绕路去挑酒了,于是在两人分开前说:“记得明天外出的话要喊我。”
青年边弯腰边快速说:“放心,剩余的工作并不合适我们外出,我是说,明天我们或许只会呆在房间里喝茶看书。”
……
唐烛回到卧室时,已即将零点。想到早晨自己还在缪斯小镇,中午便去了停尸间和俱乐部。果然与付涼呆在一起,一天得掰成两天过。
慢悠悠泡澡、换衣服,他终于懂得了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道理。一时间只觉卧室与床褥成了天堂,很快便睡意朦胧。
可梦中,竟全填满了书里的剧情。
接下来,为了验明正身,模仿犯选择了相对残忍的杀人手法。
他在死者尚且神志清楚的时候,划开了她的身体,将一张巨大的“手帕”,完完全全塞进了伤口里,这使她的腹部膨隆如小山,面部恐惧、痛苦至狰狞。
更加可怜的是,那人是位即将成婚的新娘,而“手帕”,则是她的婚纱。
朦胧中,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因为窒息而青紫的面容上,毫无血色的口唇颤巍巍嗫嚅。
唐烛惊恐地想清醒过来,他完全明白这是一场梦。可不知怎么,他坚持到了女孩把话说完。
声音很小,却极清晰:“救救我…救救我吧……”
于是寂静安宁的夜晚,唐烛终于放自己从梦中醒来。
他满头大汗地大口呼吸着,如同被凶手捂住口鼻的人是自己。
打开桌边的瓦斯灯。唐烛坐起身,于灯光下望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狠狠咬紧了牙。
“该死……”
……
付涼对于任何打搅自己睡觉的人向来一视同仁。
直到今晚有人敲开了他的门。
身着灰色睡衣的男人站在他卧室门前,脑袋耷拉着,声音沙哑又沉闷:“对不起…我进了你的书房,还有…打搅你。”
他闻到了一点点酒味儿。
当然,这并不会成为这个醉鬼开脱的凭据。
付涼第一回动了以后晚上睡觉要锁门的心思。他随手要关门,只忍着火气冷声说:“有话明天说。”
“别!别……”
怎料顷刻间便被唐烛捉住了手。
两人各自沉默了几秒,最后付涼先抽回自己的手,关闭了房门。
而他还未上好门栓,便从方才湿冷的触感中,察觉出对方的不对劲。
再打开房门时,唐烛仍旧站在原地。
他完全被折腾清醒了,向后撩一把散落的碎发,不冷不热道:“怎么,又怕黑,要来和我一起睡。”
说罢,借着书房长久不熄的灯,他看清了男人抬起的脸。
——苍白的,悲伤的,带着零星半点酒后的醉态。
付涼承认自己脑中跳出的形容词并不美好,却也明白,自己即将会为了这些词语破例。
“不、不是的,我有问题想问你。”男人似乎又想来抓他的手,最后只抓住了门框,补充说:“问完就走。”
所以那杯酒,只是用来壮胆的?
他叹了口气,本想摔上门,最终只黑着脸转身往里走去。
“进来。”
接着,他打开一盏瓦斯灯,又点燃了桌前的烛台,甚至自顾自倒了杯酒喝。
真是疯了。
付涼一口吞了小半杯冷酒,再抬头时,看见身旁沙发上的人正直直望着自己。
“说吧。”他倒想听听,明知道自己会生气,这家伙还要敲门的原因。
“我…我想了想,你说得对,他一定会再杀人的……”
听完这句话,付涼险些背过气去。
“你凌晨跑过来,就是为了承认我是对的?”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我觉得…如果我是凶手的话,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会采取一些特殊措施,所以……”
“……”他沉默着喝完省下的酒,放下玻璃杯时,唐烛正好说出后半句话。
“有没有办法、能救救她?付涼,能不能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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