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接过梁鳅递来的长刀,抖手挽了个刀花,颠了颠摇头,这就是他不爱用刀的原因,轻薄的一层铁皮子,拿手上就觉得没有质感,跟他以前看的舞台上的秀人杂耍的刀具一样,没有个刀锋舔血的凌厉感。
幺鸡持着长枪,抖手也挽了个枪花,一脸跃跃欲试的望着凌湙,催促道,“来么?”
凌湙点头,右手上左手下的,双手握刀,摆了个挥刀的起手式,只一下,就叫对面的幺鸡感受到了锋利的压迫感,忙收了嬉笑,郑重的提枪防备,马步半蹲,眼睛紧紧攫向凌湙,期待又紧张的等着他动作。
刀锋向阳,折射出刺目的银芒,凌湙目视幺鸡枪杆,点头沉声道,“别硬抗,觉得受不住就躲开。”
幺鸡点头,这时也不敢托大,道,“我知道,来吧!”
凌湙于是提刀斜向前,横扫幺鸡面门,被其用枪格挡开后,凌空悬转半身踢腿,刀从其肩背部陡转数圈,自左绕向右,旋身一周再次回到凌湙手中,灵活的仿如他身体的一部分,叫围观的众人看呆了眼,没料一把杀人刀居然还能这样玩。
却见凌湙仍用双手推刀,气沉山海凌空跃下,怼着幺鸡横挡的枪杆劈下,咣一声响震动整个北厢院,刀气拍向地面,烟灰四起的扑人眼,幺鸡双臂青筋暴起,大喝一声硬接了这一刀,额头已然冒汗。
凌湙却轮圆了胳膊,旋身三连跳,长刀由右换到左,再次持刀贴地横扫,又至腰部平推,最后击向面门,以劈山裂海之势,凌空当头砸下,幺鸡一看这泰山压顶之势,忙倒退数步,贴地滚出刀锋圈,露出身后一截打木桩,凌湙却避也不避,直将刀锋下沉,以无以匹敌的气魄,一举将打木桩劈的四分五裂。
碎木四散里,众人只看到他手中的刀锋,一截一截的断至手柄处,而烟尘里的少年,却浑然未觉。
一时间门,四周寂静,呼吸顿停。
凌湙喘着气收了刀势,看着手里剩下的刀柄,摇摇头,煅刀看来必须排上日程了。
幺鸡抹着汗瞪眼,比旁人更快一步上前追问,“主子,你这是什么刀法?太厉害了。”
凌湙丢了刀柄,舒展了一下手臂,望着他以及周围一圈人,道,“这刀法得配着一种特制的刀才能发挥最大威力,那种刀叫□□。”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针对骑射一流的族群的,整个刀法没有太多花哨,就是挥和劈,气势大开大合,练至臻境,有挥斥方遒的畅意,可做长至两米,一刀劈下,连马带人对半开,杀伤力极大,也是他最初就想为刀营配备的定制武器。
幺鸡眼睛亮的灼人,盯着凌湙嚷嚷,“教我……教我们?”其他人瞬间门站直,一个个渴望的盯向凌湙,激动的脸都红了。
这刀法太猛了,耍起来威风凛凛的,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诱惑。
凌湙笑着点头,又摇头,“这会儿刀不行,得等我把刀打出来,不然你们也看到了,这种刀使不出劲。”
于是幺鸡就拽着凌湙要下铁器房,恨不能当即就将刀打出来,叫凌湙拍了一下,“你将这断刀送去给陈铁匠,让他看看断刀面,回头我找他说话,行了,我心里有数了,你们继续训练吧!”
幺鸡眼巴巴的看着他,却只得到了个背着手离开的身影,虎牙已经将食框准备好,守在院门外等他了。
凌湙才不管幺鸡有多幽怨,提上食框,趁着大家用早食的当口,一人一马奔到了城南砖窑坊,老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不知看什么。
他声音由远及近,笑呵呵的冲着背对着他的老秋族长道,“怎么了?秋老?”
老秋族长扭头看了他一眼,忙上前两步,脸上是喜忧参半的样子,对着凌湙道,“来的正好,窑开了。”
凌湙挑眉,非常讶异,“这么快?”他以为至少得烧个两三天,结果这才两天不到呢!
老秋族长点头,“窑小砖少,用不了太长时间门,且因为是烧的柴禾,火力不猛,时间门已经增长了,按理一天一夜就该烧好了。”
凌湙点头,提着食框跳下马,将之交给旁边人,自己同老秋族长并列着往砖窑处走,一眼就看见刚熄了火的窑口,整窑洞正扑扑往外冒烟,窑顶处有泅过水的痕迹。
“浇过水了?有炸么?”
老秋族长嘴角又抽动了下,沉声点头,“有小范围的炸裂声,但另外两窑没有。”
他一共烧了三个窑,是一夜没敢离开,守在这里看着等着,头一窑泅水还是没有经验,浇的时候过于集中,导致一面窑有倾塌之相,另两窑则要好些,一头泅的轻一头泅的重,就看开窑之后砖体的颜色分辨了。
凌湙于是安慰他,“没事,咱这也是才刚开始,反正泥多的是,一窑不成再烧一窑,总能烧出来的,怎么样?现在开?”
老秋族长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皱着脸点头,“开。”
是连早食都不大想用的样子,凌湙招手从食框里拿了两个饼子,一个自己啃一个递了给他,“咱边吃边看,反正已经这样了,那个不是谁说的么?失败乃成功之母,万事无绝对嘛!”
老秋族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也对,堂堂城主都不急,他急又有什么用?于是,干脆接了饼,一老一小往窑边凑,看着人开始拿铁锹起窑砖。
随着一声“开窑咯!”的号子声起,第一块窑砖被撬了出来,然后一大波热浪从窑口内喷出,凌湙敢紧拉着老秋族长避开,却只听内里的砖块相继传来崩裂声,咔嚓咔嚓声不间门断的传出,围成一圈的人同时大惊失色,瞪着烟雾四散的窑口,竟有些不敢凑了眼睛往里细看。
凌湙心里也咯噔一声,心道:坏了,这一窑砖大体是没了。
果然,等热浪过后,再使人上前扒开窑顶,却只见内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砖块,已经碎成了一堆渣,青红交加,间门或着白点相印其间门,一看就是没烧好的样子。
老秋族长涨红了脸,手里的饼也不吃了,喉咙里嗬嗬了半天,愣没挤出一个字来,凌湙也抿了嘴伸头看,最后叹息一声,“这砖好难烧啊!”
果然,就是人们常说的,眼睛会了,动手就废的典型。
一行熬了两天一个大夜的人,俱都沮丧的垂了头,凌湙往四周看了看,举着饼子啃了口,细细嚼着咽了下去,最后在一片安静里道,“没事,不就才碎了一窑么?咱不还有两个窑没开?走,去开下一个。”
众人看着他,以为他该要生气或该甩出个罚人的条例来,结果,并没有听到贵人常见的愤怒感,甚至连个借火撒气的举动都没有,顿时一个个的大松了口气,束手束脚的跟后头往另一个窑移动。
凌湙搀着老秋族长安慰,“都说了没事,秋老,得失心别太重嘛!万事开头难,我都不失望,你也别自责,这窑是我们大家的心血,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听我的,马上把残窑清了,咱再继续砌新窑开烧,不就费点子泥巴和柴禾么?咱现在有的是人,做起来快的很。”
老秋族长嘴巴动了动,终是没忍住,“费了不少钱,这么些人管吃还管发工钱的,一窑烧毁,得损失很多钱啊!”
凌湙就哈哈笑着拍了拍他,指着城北自己住的地方,“您忘了?咱现在有豆油,每天那边小作坊能榨个百多斤,供了咱们吃喝后,还有余,这两天听说往四周村落卖的老好了,每天都有人守在村口等咱们的马队去,没事,别担心,我有钱,您尽管烧,烧塌多少窑我都不怪你。”
老秋族长张了张嘴,把你一斤油才卖十几文钱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依然是先撬开窑顶往里觑,可这窑却没有热浪喷涌出来,大家等了半天,窑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一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凌湙也跟着紧张道,“这是成了?快,把窑门撬了看看。”
回过神的众人七手八脚上前,排成长龙接力似的将砌窑的岩石碎块挪开,扒了糊在上面的泥巴壳,终于在一片期待的眼神里,码的整整齐齐的砖块露了出来。
有人情不自禁的喊了声,“没碎。”
是没碎,但颜色很斑驳杂乱,青红白三色交加,青的少,红的多,白的间门隔在青红之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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