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随着他走向赌坊前的两人安静,见他竟对着坐藤椅的那人曲膝跪了下去,一声,“姐夫”后便哽咽难言。
之前为了追击秦寿,他在人堆里都没顾上齐葙,好容易收敛的情绪,等再见着人时,又一下子没绷住,握着齐葙的手,又看着他的腿道,“你腿怎么了?这些年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他们都说你跟……跟殷大哥浪迹天涯去了。”
齐葙跟十年前一样,抚着他的头顶叹道,“我们景同也长大了,成了能独领一营的小将军,姐夫很为你感到骄傲。”
殷子霁就在旁边补充,“前姐夫。”
齐葙嘴角一抽,无奈的望了他一眼,武景同也歪了头打量他,别别扭扭的道,“你还生我气呢?”
殷子霁就抄着手,“没啊!我可不敢生您的气啊武少帅。”
三人说这么一段话,叫旁边的人忍不住了,开口问,“少帅,他们……您认识?”
武景同这才又站直了身体,对着周围一圈人道,“这是我姐夫,他们二人隐居在此,我们刚刚相遇,之前在城楼上你们当中应该有人也看到了,他们不与秦寿是同路人。”
人群中到底有嘴快的,“可是,他们与秦寿就是同路人啊!他们,他们帮助秦寿害了我们不少人,不然,不然那凭条怎么就他们赌坊能收,不许别的地方收呢?”
殷子霁没等武景同开口,自己先说了话,“因为我知道城外有坑杀人的陷阱,就你们天真的以为那是个出路,实际上没人能真的从这里出去,若放任其他地方也有收购凭条的资格,我怎么能控制人数?这可是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跟秦寿交换来的,一个月死上一两个就当是警告了,真正给你们兑钱的用意,是希望能贴补一下你们的苦日子,让挨打的和领赏的都有钱可拿,是你们自己互相起了小人之心,挨打的拿不到说好的补偿,领赏的把钱又送回衙里买路引的,害我们被秦寿嘲笑高估了人性,是你们自己不往深了想,反要怪我们狠心不预先告知,那时的情况,秦将军一家独大,我若张口说了实情,你们现在还能在这里堵到我们么?”说着说着差点没翻白眼,一副你们蠢别拉我下水的模样。
气人的很!
那些百姓却叫他说的哑了口,仔细一回想,才愕然发现,殷子霁竟没说错。
倘若一开始,他们就能守信用,互相举报着拿赏钱,这就是个双赢的局面,虽然出不去城,可日子会过的轻松些,可惜人心就是如此,没有人肯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于是,一日日循环下去,只能越困越苦。
围拢的百姓被殷子霁看的面色赧然,一个个不敢与之对视,凌湙见此,就道,“既然说开了,大家就退了吧!也别堵在这里了,好歹也让武少帅与他姐夫叙个旧。”
一行人在酉一的安排下疏散开,凌湙随着武景同进入赌坊。
但是凌湙并没有给他们叙旧的时间,而是直接掏出了突震的那封密函,比起武景同提起的那个馊主意,他想听听齐葙的说法。
十年前的前锋营大将,想来应该更能看出这封密函的重要性,以及会有一个兼顾城内百姓安全的设套方法。
齐葙看后脸色漆黑,他是知道秦寿私通羌人的,却没料他竟接触的这样深,居然还要与人歃血为盟搞结拜之举。
武景同将自己的主意又说了一遍,末了还要来劝凌湙,“先叫蛇爷别动金库吧?不然叫秦寿发现了,他该不按原计划去与突震见面了。”
凌湙盯着刘葙看,嘴上直接拒绝了武景同的话,“那金库是我的了,回头我就拉走,反正登城又不与我相关,你要怎样处置城内百姓,我也当看不见,都随你。”
武景同叫凌湙呛的脸涨红,知道从一开始,凌湙就不同意他的主意,可他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手中兵力不足,左右也无可拉拢的兵源,他看着齐葙,眼前一亮,“姐夫,韩将军那里……能借到兵么?”
他之前不敢提,就是怕韩将军会与秦寿做成一路,到时候,自己捉人不成,反将自己陷入险境,在没有回并州之前,他都不准备去惊动韩将军。
可现在有了齐葙,韩泰勇将军可是齐葙的姑丈。
齐葙一言难尽的看了眼武景同,殷子霁代为回答,“他与家中失联十年,韩将军并不知道他在此处,且,韩将军这些年背着他姑姑置外宅,没把他气死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替你去找人借兵?”也就齐葙行动不便,不然他早去套韩泰勇麻袋了。
武景同叫殷子霁说的一愣,继而惊讶道,“韩将军竟然在这里置了外宅?”
殷子霁一声冷笑,“还有外室子女两个。”
齐葙已经面无表情了。
凌湙对他们的家事不感兴趣,提醒他们道,“现在城门已闭,秦寿要打过来,当不出两个时辰,你们最好想想对策,要不想捉突震,那我可就放开手脚去弄秦寿了,他不完蛋,我东西运不出去。”
他一脑门的弄东西,叫武景同又气又急,不由冲他低吼,“小五,你怎么这么不分轻重?现在是发财的时候么?突震的份量难道盖不过你那些财宝?”
凌湙挑眉头直点,“现在就是我发财的时候,突震是你要捉的,我捉来干嘛?他能换钱?还是能给我换个官当?武景同,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我带你发财,其他事没有算在内的,我肯给你时间想办法,已经是看在我们俩的交情上了,你不能因为没有实力捉人,就绑架我也跟着你人财两空,我不欠你的,你少拿什么大义来说教,老子不信那个。”
武景同叫他接二连三呛的脸发紫,气的粗气直喘,指着他道,“小五,我真没料你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我……我,我真是,我真是……白拿你当知己好友了。”
凌湙也没料他这人,遇到羌贼居然这样不理智,明明没实力拿人,却硬要勉强,甚至不顾有可能受到牵连的城内百姓,一时也气的不说话。
齐葙到底经的事多,一眼看出了问题,也提了跟凌湙一样的问题,“你要将秦寿放归城内,那百姓们怎么办?放着给他杀?”
别看凌湙揪着金库宝贝说话,连殷子霁都看出来了,凌湙就是想打消武景同这不自量力的行为,突震什么时候不能捉?非要这个时候,这个时间点上,以牺牲登城百姓为先?
武景同终于低了头,仍有些不甘心,“可我实在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姐夫,这比在战场上捉他容易多了。”战场上也是要死士兵的,城内百姓牺牲几个,连他父帅事后都不会说什么。
殷子霁闲当看客,一声不吭,态度是懒得说话的样子。
齐葙叹息,眼神转向凌湙,声音温和,“这位小友,城门之事是你一手安排的?胆子不小啊!”
凌湙谦虚点头,“人为财死。”他要抢我钱,而我恰巧也想抢他的,一拍即合而已。
殷子霁身体歪侧过来盯着凌湙看,越看越稀罕,“小孩,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一人花得完么?”
凌湙摇头,“不是我一人花,是好多人一起花,殷兄,我要养很多人的。”
一声殷兄差点没叫殷子霁从椅子里栽出去,扶住椅圈拿手反指向自己,“你叫我啥?兄?”
凌湙板着脸点头,一副难道你还想当我长辈的鄙视样。
殷子霁这下坐不住了,把脸凑到他面前,指着脸再次确认,“小孩,你看我这年纪,哈?怎么也该是叔伯辈的吧?兄?你怎么敢占我这大便宜?”
凌湙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的脸,道,“我大哥与你当差不多年纪,我认你做叔,你置我大哥于何地?占我大哥便宜?”
这下殷子霁不惊了,拍着胸口嘘气,“原来如此,怪道呢,原来是家中老幺。”
齐葙等他们说完话,方对凌湙道,“你有什么办法么?城门紧闭,是能阻止秦寿进来,但你出不去,且据我估算,再有五日,韩将军该来登城探他的外室跟子女了。”说的脸色骤冷,一副恨不能敲人闷棍的模样。
凌湙胸有沉着的点头,“不用五日,秦寿只要敢带兵围城门,我就能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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