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霁复杂的看了一眼秋扎图,对着凌湙道,“城东,也是厌民的聚居地,里面更详细的事情,秋扎图应该更清楚。”
秋扎图神色复杂的立于旁边,他身侧站了一圈神色激动的族人,大家伙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待能听见他下令回族地。
凌湙望着他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入城,还是先回?”
秋扎图望着身后带的财物,凌湙先后一共给了他七箱,外加硝石箱,他们足有二十车东西,按以往入城规矩,得先去虎威堂缴一大半出去,他嘴动了动,将这条规矩说了。
凌湙皱眉,“这规定只针对城东?还是其他三城都要按此缴纳收获所得?”
秋扎图抿了唇道,“城东交三分之二,城南交一半,城西交三分之一,城北尽归所得。”
凌湙听的一阵气冒,甩了一下鞭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顿了顿,又不解发问,“你们战力不弱,为何要乖顺听令?另两城就没人反么?”
秋扎图苦涩摇头,“青壮再厉害有什么用?族地有族人老小,他们没有反抗之力,我们不可能时时守在他们身边,出去找活,受雇于人,能留在族地的不足三分之一,不然,大家都得饿死,我们得挣钱养活大家。”
至于其他两城,城南本就是罪籍,抗无可抗,城西小有薄产,无人肯多生事端,剩下的只有活不下去的城东居民,独木难支。
虎威堂分而治之,也就分化了矛盾点,另两城对比着城东的日子,会产生还能过的思想,人比人,总会产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鸵鸟心态,城东就是那个被比的参照物。
有拖累的人无法任性,秋扎图一说,凌湙就懂了。
殷子霁从旁发问,“你准备怎么弄?虎威堂好歹是官方承认的,据说他们堂每月都要向常百户纳贡,并且承包了陇西府到边城段的官道维护,连着上游引水的挖渠劳役,都尽归边城百姓的苦役之内。”
秋扎图垂眼加了一句,“还有福女。”
凌湙不解,就连殷子霁也望向了他,秋扎图面无表情的板着脸解释,“合婚的男女要去衙堂换户籍,当天的新妇会被做成福签,接受堂主赐福,被抽中者将接受堂主亲……亲验贞帕。”
如果当天只有一对新人,那签都不用抽,会直接被送进堂主屋里,后来,新人就学会了结伴成行,人数一多概率降低,能免于这种验贞耻辱的新妇就更多,而相对的,受了“赐福”的新妇,夫家不能休弃,否则将视为对堂主的不满。
秋扎图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抖动,嘴唇也有些哆嗦,“因为这项赐福会不定时的落在其中一对新人身上,在城里,各家反而讳莫如深,纵是心中愤懑,也不敢对堂主产生质疑,更不敢对被赐福的新妇别眼相待,否则,聚集成行将会被人心的不平衡瓦解。”
凌湙点头,是了,那些新妇之所以要结伴前去,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个逃脱的概率,一切凭的都是运气,若这样反而遭受歧视嘲讽,那将无人肯为这种幸运买单,聚不成势,那每个新妇都将逃不了新婚被“赐福”的命运。
于虎威堂堂主而言,只是一种花样变多种的兴味,反会令他更觉有趣。
殷子霁脸抽抽的扭了头,这情况他还真没打听到,原来那虎威堂堂主竟玩的这样花。
凌湙则脸色彻底黑透,吐了两个字,“恶心!”
秋扎图握紧了刀柄,沉声争辩,“她们才不恶心,她们没有选择。”
凌湙望了他一眼,摆手,“我知道,我没说那些新妇。”
这也好,有这番作为,他打灭虎威堂也就心无所愧了,最后,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虎威堂一共多少人?”
秋扎图咬了下下唇,狠狠咬出血后才道,“正式堂员九百众,雇佣的帮闲有两千,还有各道口的地痞盲流好几百,都算是他们的势力分布。”以恶治恶,以恶养恶,百姓在这样的城管里,无人敢触虎威堂威势。
末了,秋扎图再道,“凉羌草谷队每次来袭,他们……他们都会首推城东城南的百姓去堵城门,不够就会去抽城西人力,等凉羌马蹄踏进城内之时,城北已人去屋空,早跑回陇西府了。”
这就是边城人口一直不丰的原因,诺大个城池,算上牙牙学语的婴孩,不过两万人口,每年进入草谷季,城北屋子空一半,城西有能力的也会躲开这段时日,真正离不开的,只有城南城东两个地方的贱末人口。
凌湙磨刀,问一直跟在武景同身侧的陈树生,“怎么样?对上那些人,你有多少胜算?”
陈树生昂头,不屑道,“一群杂鱼,不足为惧。”
凌湙扭了脸,对上他的眼问,“早前看我们,是不是也如一盘杂鱼?”
陈树生叫他问的脸色立即涨红,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却又听凌湙道,“不要小看任何一股势力,他们既然能在边城作威作福了这么些年,必定是有些本事的,再没有规制,可鼠也有鼠道,你小心大意再翻车。”
凌湙没准备接手他的指挥权,各人的兵各人带,冒然换了指挥者,又没有磨合期,真到战斗激烈时,会出问题的。
陈树生叫他说的颇为不服,然而前不久他刚翻过车,面对凌湙,他没有胆气反驳,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之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又不是你。
想起前夜那一战败北,陈树生其实也郁闷,后来他才知道,凌湙手中当时压根没有人,三百出头的人马,竟生生造出了千人阵势,又加之他见到齐葙的震惊,一个大意恍惚,什么像样的阵型都没摆成,人就叫他们捆了。
真是想起来就郁闷。
接着凌湙又望向秋扎图,“你是跟我合兵,还是自己指挥?”
有了之前跟酉一合兵的经验,秋扎图顿时道,“跟你,但是我们得蒙着脸。”万一攻城不下,他们也不能拖累城内族人,混在凌湙的马队里,被人认出的概率就小多了。
凌湙斜了他一眼,没像说陈树生那样挤兑他,反而道,“随你。”
一行人分了队,留殷子霁带着他的赌坊打手们守护车辆财物,凌湙则和陈树生各领一队,凌湙由南门入,陈树生则直取北门虎威堂,与凌湙前后夹击,形成包围之势,勿使虎威堂的人一个都跑不出城门。
夜幕彻底笼罩了边城上空,守门的几个懒散士兵,打着哈欠搬动拒马关城门,就在城门推至一半时,平静的四野,寂静的夜空下传来阵阵马蹄,大地开始震动,风声呼啸紧促,懒散的士兵瞪圆了眼睛,未见人面,先拉警报,“羌人来打草谷啦!”
与他遥相呼应的,是守北门的兄弟,一样的警戒张惶,“羌人来打草谷啦!”
这样的时节,这样的人马,此前已经来过一回,只那回是一个队,这回怎么一下来两支?士兵不得其解,撒开脚丫子就夺命狂奔,这破城门只能挡普通百姓,根本挡不住凉羌人的铁骑,关了也是白关,故而,他们跑的理直气壮。
凌湙未到城门口,就见城门处已无人踪,半开的城门摇摇欲坠,而城内已经传来了慌乱百姓的奔跑和哭泣声。
他用刀尖一把抵开半扇城门,背着夜光驱策闪狮得得由外而入,满眼望去,街道空旷,无助的百姓忍泪的抽噎断续传出,甚有小孩子瞬间被捂了嘴的唔唔声,而跑远去的士兵声音惊惶恐惧,“羌人进城了。”
这下子连酉一都惊讶的睁大了眼,高坐马背之上左右观望,“羌人?哪来的羌人?”
秋扎图目光复杂的跟在他身侧,低声解释,“他们误认了,草谷季还没结束。”边城是个连马贼都不屑来的地方,除了凉羌人,这几年都没有其他势力来此。
凌湙拍马上前,一人骑逛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对着前方迅速亮起的灯火通明处道,“羌人进城连阻都不阻,也是他们活到头了,走,取那群狗东西的命去。”欺压百姓毫不手软,面对凉羌人弱如羔羊。
留着何用!
双膝叩马腹,凌湙一骑当先,吁的一声策马飞奔,雪亮的刀尖映着如玉的月泽,拖出长长的光影芒辉,斜劈着挑开一人胸膛,洒出一蓬殷红血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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