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逸没说话。
“你怕人笑话你吗?”
杨铭逸摇摇头。
要是以前,他定是不怕。
可这会儿来涸洲投奔方子晨,那便是打上了他的标签,一言一行他都不敢出错,就怕着给方子晨惹了麻烦。
方子晨懂他什么心思。
“那你还怕个求,谁规定大一点就不能玩了,哥儿还是汉子又怎么样?不都是人?只要我们不偷不抢,不做损害到他人的事,做什么不行?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别把自己束缚在条条框框里,谁爱说就说去,人吃饱了撑着你还管他,没谁规定这个年龄段你该做什么,必须得做什么,你的十三岁,十四岁,甚至于未来,都是由你来决定而不是旁人,你也不用担心会给我惹麻烦,你知道的,你方哥从不怕麻烦。”
人总是喜欢给别人‘下定义’。
这个年纪你该做什么,你必须做什么,或者认为你是个读书人,你是个姑娘,你也应该应该怎么样。
大众多是认为读书人,该识理明理,该正直良善。
混混多是纹身,因而纹身不正经,好似谁纹了便不是好人。
可方子晨却不这么觉得。
他见过一大哥,就一背心,左青龙,右白虎,跟混道上似的,可他就曾见人不惧危险,徒手接过从商场三楼掉下来的孩子。
也见过穿西装打领带,衣冠楚楚一副精英做派的人,路过天桥,一脚将乞讨者的碗给踹飞的。
他说荤话,贪人便宜时,赵哥儿也曾说他不像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倒像是小混混。
可有钱人家的孩子同着其他穷人家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本质上,不都是人?
硬要说,也不过是他条件比较优渥罢了。
既都是人,别人做得、说得,他自是亦然。
没道理说富贵人家的儿子,便个个都儒雅斯文,相反,因着条件更为优渥,他们更为‘无法无天’,嚣张跋扈,因此多的是混账败类,飙车泡妞进局子多得都数不过来。
姑娘哥儿,也不是文文静静,柔柔弱弱便是好。
思想封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他没那么大的本事,他只能尽量的让自己身边的人,都能活着舒坦,随心所欲。
人们将随大流称之正常,反之则是异类。
但只要不是做坏事,那想做便做,人言可畏,但只要不愧于心,无碍与百姓,那便应无所畏惧。
杨铭逸被他灌了一下鸡汤,看向他的目光不由有些崇拜。
从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只有方哥。
方子晨背负着手,老气横秋不可一世的道:“这种人生感悟,只有思想觉悟很高的人才能领悟得出来,逸哥儿,你还差了一点。”
杨铭逸:“······”
刚他觉得方哥身形突然很高大,真是眼睛不好使了。
方子晨笑着,微微低下头,问:“还想玩炮吗?想我就带你去。”
杨铭逸心动极了,但他脸色没多大的变化,只用力点了下头,他此生兴趣不多,除去对弈,便是玩炮了。
方子晨领着他出了堂屋,还想去跟赵哥儿说一声,免得赵哥儿找不着人了回来又打他,结果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只小风在厨房里。
“你赵叔呢?”
小风:“赵叔去,摘菜了。”
方子晨扫了一眼案板上那一篮子青菜,纳闷道:“又去摘菜?”
小风点头道:“嗯!赵叔是,这么说的。”
“行吧,我们去玩,你去不去?”
小风看了杨铭逸一眼,柴火一丢,当机立断:“去。”
结果三人刚到外头,就听见前头闹哄哄的。
“爹爹,老鼠朝你那边跑过去咯。”
“小爷爷,你脚下也有一只,快踩呀。”
孟如清哪里见过老鼠,这东西蹿来蹿去的,灰溜溜,瞧着还相当的恐怖,当下脸都白了,颤着声喊起来:“煊哥,煊哥。”
秦恒煊刚炸完老鼠洞,还没来得及跑过来,杨铭逸先冲了过去,脚一抬,快准狠,一下把老鼠踩到了脚下。
脚一移开,那老鼠直接扁了。
秦恒煊:“······”
这逸哥儿,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踩人的功夫怕是也一流。
乖仔见了他就高兴:“杨叔,你也来了。”
杨铭逸:“嗯。”
“太好咯,那我们去炸老鼠洞。”乖仔眼睛亮晶晶的。
小风跟上来:“我也去。”
乖仔眼睛都瞪大:“哎呀,小风哥哥你也来了。”先头他喊死了这两人都不来,害得他还有点难过。
几个孩子在田里跑来跑去。
方子晨见着没人注意这边,抽了赵哥儿屁股一巴掌。
这哥儿跑出来玩,还骗人说去摘菜,真是找打。
赵哥儿笑起来,脸红扑扑的:“你干嘛呀?”
方子晨看着他,良久叹了口气。
这小哥儿其实有时候也是挺爱玩的,不过先头总是忙,一直围着他和孩子转,根本就没什么个人时间。
方子晨突然觉得很对不起他。
问他还想玩吗?
赵哥儿点点头,方子晨看了孟如清一眼,觉得这人‘大家闺秀’,地里到处都是泥,恐怕不会跟着他们玩,结果一问,孟如清想跟方子晨多点时间相处,便说要跟他们一起去。
乖仔见着方子晨和赵哥儿也加入进来了,简直开心得不得了,一蹦一跳的,满头的汗,喊得喉咙都哑了。
村里不时砰砰砰的响,地里时不时就冒起一阵青烟,泥土飞溅,大家围着过来看热闹,方子晨之前山都炸得,这会儿炸个老鼠洞,大家也没感觉多惊奇,看着看着,老鼠一被炸出来,便在田里到处窜,有追老鼠的,也有被老鼠吓得嗷嗷叫的。
孟如清不敢抓,一见老鼠过来就胡乱的踩,滚滚蛋蛋追着老鼠不停的叫。
秦恒煊趴在田地里,撅着屁股,闭着一边眼睛在瞄老鼠洞,一只老鼠被杨铭逸追得走投无路,直接爬到了秦恒煊的背上去,秦恒煊又嗷嗷跳起来,不停的往身上拍,领口宽敞,那老鼠直接钻到了他衣裳里头去,秦恒煊瞪大了眼,都懵了,又跳又叫,声音跟杀猪似的。
孟如清顿了一下,接着整个人不由笑了起来。
他几乎很少这般开怀大笑。以前甚至常年冷着一张脸,可最近却是笑得越发的多了。
他听见自己的笑声,整个人都不由怔住了。
乖仔过来拉他:“小爷爷,快跑哟!有老鼠跑过来咯。”
孟如清眉目间带着温润的笑意,跟着他跑了起来。
看他们乱做一团,啥姿势都有,大家也不由也觉得逗,笑得肚子都疼。
见着杨铭逸和小风也在,要是以前,大家难免觉得不规矩。
大户人家的姑娘哥儿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村里虽是没那么多讲究,像杨铭逸这般年纪的,也常是去洗衣裳,割猪菜,或者跟着下地干活啥的,但干的都是‘正经’事儿,勤快了,还能找个好一点的夫
没谁这般年纪了还出门玩儿的,要是没活儿做,便都被大人拘在家里,学学刺绣啥的。
但这是方大人家的孩子,方大人没拘着他们,想来也是有用意,看大人做的那些事,虽是先头他们也曾不明用意,嘀咕过,不看好过,可后头桩桩件件的,哪件不是好?
而且有女兵那么惊世骇俗的事儿在前,这会儿就玩玩,大家也没觉得啥了。
再说,十几岁,也确实还是个孩子。
这会儿一瞧旁边,几个未出嫁的女娃子刚从河边洗衣裳回来,抱着盆,跟着他们一起看热闹,满眼羡慕。
那眼里透着的渴望和怀念,不知咋的,莫名的让人心酸。
哎······
回去也不拘着自家闺女了,瞧瞧人家玩得多开心。
孩子高兴,才是最打紧,不然以后嫁了人,再想这般玩儿,怕是不可能了。
地里老鼠多,总是啃红薯,这老鼠也不晓得节俭,小的红薯啃完了,见不着也没啥事,可大个的红薯它们总是啃一半,另一半留着烂地里,大家每次见了,不晓得多心疼,先头拿着它们没法子,如今炸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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