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出悲剧《奥德修斯》倒是只有一幕布景,可是场面却一点也不小,舞台整个被深深浅浅的蓝色布匹铺满了,充做河水,几株高大的白杨被通体漆成黑色,错落地竖立着,完美营造出阴森的冥界景象,让人入眼心中就是一冷。如果不是表演时间在阳光灿烂的下午,配上乐手专为这一幕所做的凄迷音乐,剧院里的观众能被吓跑光。
最后一出羊人剧布景又用了斯库罗岛皇宫的庭院,除了特制了一些羊角羊尾,和几件鹿皮衣之外,倒没有多用别的。
但即便如此,这一天演出下来光服装就有六七十套,加上各种精致奢华的布景道具,也足以让所有观看了演出的观众们看的眼花缭乱、瞠目结舌——无论是雅典人还是远道而来的外邦人,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手笔。
马库托利斯看到后面,被层出不穷的换来换去的道具服装弄的都要心脏病发作了,别人看是美轮美奂的舞台的服装,他看着那就是自己哗哗往外淌钱的钱袋子。他捂着胸口问塞雷布斯:“这四场演出真的只花了八百德拉克马?”
塞雷布斯说:“不到八百德拉克马,有许多道具是借来的,也有许多是我们自己做的。比如布料,都是我们自己的染坊染的,花费并不多。”
马库托利斯颤声说:“那就好、那就好……这些布料衣服什么的,以后收拾收拾都还能卖,还能再收回来一些钱……”他努力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反正钱已经花出去了,拿不回来了,不要再想了。他怕自己想的太多,会马上心痛到死在这里。
在场的人中有和马库托利斯一样想法的,之前听说马库托利斯家花费了八百德拉克马后幸灾乐祸的人就也为这前所未见的铺张所震撼,怀疑地道:“这四场演出真的只花了八百德拉克马吗?”
他的同伴眼神炙热,垂涎地道:“我听说马库托利斯家还有染坊,也许他们没把衣服、布料什么的花费都算上。这个优卑亚人家真是肥的流油啊!”
除了不怀好意的恶人,其余的观众则只是单纯地震撼于这几场演出的新奇与奢华。新奇的是表演方式,对白与面具的创新,加上埃斯库罗斯的剧本写的极好,主人公被推动着一步一步走向无法抗拒的命运悲剧,合情合理又震撼人心,演员们的表演又都全情投入,使观众们享受了一场精神与视觉的双重盛宴。奢华自不必说,许多城邦举国之力举行的重要酬神仪式都没有这么铺张。
这天的演出结束之后,全雅典城的人都在议论。人们的注意力放在两点上:第一,埃斯库罗斯实在才华横溢,他创新的新表演形式比原来的好看的多!
第二,马库托利斯家是真有钱,这次他们到底花了多少钱?
有猜一千德拉克马的、有猜两千的,还有夸张的小道消息说是一塔兰特。明确听到塞雷布斯父子谈话的人把真实数字说出去,但没有人信,因为很明显的,光演员们女神装扮时所佩戴的珠宝首饰价格就远不止这个数——就算不是专门为了这几场演出购买的,马库托利斯家能拿出这么多珠宝,也可以想见其财富有多么惊人了!
这天的演出之后,第二天、第三天的悲剧演出,乃至其后的喜剧演出都没有什么人关注了,哪怕其中有一些作品也很优秀。
人们津津乐道地谈论第一天演出的每一个细节,女神们的衣服首饰、英雄们的盔甲武器,忒提斯卧房、斯库罗斯皇宫、阿伽门农大帐、阿喀琉斯大帐不同图样的地毯与陈设……
让塞雷布斯都没想到的是,他家的染坊趁这个机会清空了不少存货并拿到了一大批订单——女神们美丽的衣服和充作冥河的大批蓝色布料为染坊做了个活广告,将它的名气一下子打了出去。
除了这处无心插柳之外的收获之外,马库托利斯家的地毯也再一次名声大振。这一个航海季雅典已经有仿制地毯售卖,但这次悲剧表演直观地将马库托利斯家的产品展现在人们面前,其精美程度不是那些粗劣的仿制品可以相比的,简单粗暴地告诉了所有人,地毯他们家的才是正宗。
虽然悲剧演出结束后雅典城里本来就已经沸沸扬扬都在谈论马库托利斯家,塞雷布斯仍然特地雇佣了一批人,尽可能地大力宣扬马库托利斯家的财富与普拉托的实力,甚至他本人身上的神奇传闻,想把这个品牌植入到雅典人与来雅典的外邦商人头脑里去。他甚至故意让人把传闻编的更曲折离奇,期望这些消息能传到海外去,最好能被海商们带回自己的家乡。
第99章 体育场(上)
潘那希尼恩运动场(1)内今天的气氛有些不一般,无论是正在运动的人们,还是在场地周围散步闲聊、谈论自己的演讲诗歌、演奏音乐的人们都有意无意地关注着爱神厄洛斯祭坛的方向。在那里,有一队裸体的十三四岁少年正在老师的带领下进行赛跑前的热身活动。
不过人们注意他们并非因为他们赤身裸体,运动场里正在进行运动的人们都是赤身裸体。人们都往那里看,是因为其中有一名少年实在太漂亮了。
他头发乌黑,皮肤光洁,一双眼睛如密林间的深潭般宁静幽邃,加上挺直的鼻梁和玫瑰色的双唇,一张脸仿佛被爱神细细亲吻过。他的身体也美极了,四肢匀称修长,虽然尚未有成年人精心锻炼出来的漂亮肌肉,但静立时如同白杨般挺拔,动起来时又如未长成的豹子般敏捷优雅,一举一动都让人挪不开眼。
他身边是一群同样赤裸着身体的同伴,身后是雕塑名家托尔米德斯最新的杰作,一尊精美的大理石厄洛斯雕像。
神像刚放置到运动场时曾引起过轰动,因为雕塑家用了全新的手法来塑造这尊神像,不同于一般神像的僵硬板滞,这尊小爱神像仿如一个真人,它的唇角含着狡黠的笑意,一手握着弓箭,皮肤丰润的仿佛能呼吸。这尊神像安置到运动场后得到了数不清的赞美,人们或者是直白的称赞、或是为它写诗谱曲,人人都叹服雕塑家手艺的精湛绝伦,承认居住在奥林匹斯山上的小爱神应当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那个少年站在那里,他那些单独出去应当也能让人由衷赞一句“美少年”的同伴们与这尊爱神像全部黯然失色。
他的同伴们与那具完美的身体相比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而那尊爱神像,则仿佛成了人类对神明的拙劣模仿,那名少年才是爱神本尊。
那少年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牢牢地吸引着所有的人的视线,矜持的人暗自关注他,热情的人就直白地赞叹:“看哪,伽倪墨得斯(2)在那里!如果我是宙斯有多好,此刻就变成兀鹰,将他掳到奥林匹斯山上去为我斟酒!”
刚来到雅典的著名米利都诗人提波斯正在与追随者们在列柱中庭附近谈论自己的新作,惊艳地问:“那是谁的儿子?他美的像被阿芙洛尼忒和佩尔塞福涅共同爱恋的阿多尼斯(3)!”
追随者们也都神往不已地望着少年的方向,其中一个人回答道:“那是我们城邦有名的神眷之子塞雷布斯。真让人羡慕啊,正值青春年少,有这么漂亮的相貌,家里又那么有钱,他一定是世间最幸福的人。”
古希腊人认为世间最幸福的人应该有漂亮的相貌、丰裕的钱财和健康的身体,塞雷布斯长的漂亮、家境富裕,还是医药之神的宠儿,身体也不可能不健康,没有一处不符合条件。
提波斯望了少年一会儿,却说:“但我看他的表情,却并不像很高兴。”
塞雷布斯此时确实很不高兴。任谁被一大堆人盯着裸/体看都不会很高兴的——古希腊人们除外,以他们的风俗与思维方式,此时应当不但很高兴,说不定还很自豪。
但塞雷布斯毕竟不是古希腊人,他是一个能分清楚这些眼光都是什么意味的成年人。
穿来这么久,他已经完全了解古希腊人的恶习,他们病态地迷恋男童,不以之为耻,反冠以塑造美好心灵,灌输美好品德和勇气的名义将行为合理化,甚至美化,以之为荣。
教育下一代必须与之建立心灵、乃至于肉体上的暧昧联系吗?绝非如此吧?但古希腊人们荒诞地全民都没有对此觉得有任何不妥,连柏拉图都只是提倡只精神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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