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萧氏的郡主,自然比那无父无母的孤孙贵重,姜大公子,你可能不太清楚凉王帐目前的形势,老凉王余下尚有数名实力雄厚的王子,乌崈图霆是其中实力最弱的一方,他尚需要依持我萧氏稳住局势,又怎能无视我萧氏郡主受欺辱?哼,你当我拦在此地为何?他说了,让你把江州贵女交予我等处置,我部郡主遭受了怎样的欺辱,你江州贵女便要十倍偿还,且他……并不介意收容你江州的这等残花败柳……”
极嚣张之情态,说出极恶劣之言词,微表情里透出极具挑衅之意,全一副江州不过尔尔的蔑视。
前次的江州兵报里就有具象的描述,言江州兵将对出生优势相当在意,万分受不得一点激将,尤其门阀间的攀比,辱及贵门比辱及自身还难忍,而此次出江州议亲的贵女,无论其出身如何,但有背负了一个结亲的使命,其门庭身世便代表了整个江州。
隔山打牛,打的便是江州的脸。
凌湙也知女子在这世间的艰难,本不欲为难一素未谋面之人,奈何此间男子总爱以女为货币,偿以身价值交换,找借口都绕不开三板斧,前有萧婵,后有江州贵女,再显贵的出身,一旦沦为交易物,便也失了生为人的基本尊严。
他知此女无辜,那从队尾马车箱里传出的哭泣就未停过,可若不以她开局,他拦道的理由便站不住了,毕竟从始至终,在姜天磊的眼里,他脑门上就刻着萧氏字样,替萧婵出头也乃应有之义。
凌湙之前在与姜天磊打交道时就发现,此人相当要脸,尤其注重出身排场,你看他出个门,都还要配备相应的仪仗,就能知此人极以门楣出身为荣,是个容不得门第沾灰之徒,辱他或能挑起怒气,却也有可能因为情势,而按捺脾气,忍而不动,辱及他身后女眷,但凡是个男人,为情为面或为给人看的胆魄,都得跳炸出来开干。
有关男人的情面,以及在雌性面前撑开的雄胆,古今皆同,不然怎么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呢!哪怕是个要送出去的红颜,那也是经了他手的颜。
车箱内女子掀开帘一角,露出小荷尖尖的惨白下巴,细语轻斥,“狂徒,休要以我为质,来要挟大公子,本姑娘便是死,也绝不受尔欺辱,大公子,请赐窈娘一把匕首,窈娘绝不会使江州蒙羞。”
咦?
凌湙歪头顺着马骑间隙往发声处看,瘦瘦小小的一截皓腕,上竟有青黑斑驳,看着就跟被绑缚后的伤痕相似,再往发声之人脸上看,眼睛里透着的,与嘴上说着的,正呈反向。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并无死志,反而透着满满的求生意志,小小红唇紧张轻抿,紧紧的盯着姜天磊的反应,扣着车帘角的指尖掐出红痕,显示出她内心的焦灼。
这是一个有自救意识的姑娘,且外表与性格很不相符,懂示弱,更懂见机行事。
凌湙轻捻手指,收回眼神转向姜天磊,昂着脑袋继续嚣张,“姜大公子若舍不得美人,自己献身也行,听闻江州好南风,刚巧,我乌崈王孙亦好,似姜大公子这样色儿的……虽年纪上去了,身形却柔弱似柳,倒也未……”
隔着车帘都能看清内里之人快速捂嘴的动作,整个身体呈前仰后翻状,戴头上的金钗玉坠更叮当乱晃,至此,凌湙便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车内的女子,定然是被迫来和亲的,也许是碍于亲情家人的捆绑,她来了,但过了江却似要逃,尔后被发现,被捆,到这会儿,似已经与姜天磊翻脸无疑,否则就解释不清那透帘而出,似压未压得住的闷笑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比单纯送一个逆来顺受,被教化的三从四德之人,好劝服多了。
姜天磊面色漆黑,怒容挡都挡不住,一把抽了镶金嵌玉的宝剑出鞘,“你找死,我江州门楣岂容你等玷污?今日便是与萧氏撕破脸,也定不饶你。”
凌湙挑眉,提刀比划,一副恍然大悟样,“哦,姜大公子这是选择弃我萧氏,而就乌崈王孙了?也是,谁叫他先我一步绑了大徵的五皇子呢!姜大公子,不如咱们打个赌,那大徵的五皇子没有我萧氏的同意,你带不走,乌崈王孙不替我萧郡主出掉恶气,绝不敢轻易与你换人,呵,届时你便是贡上十倍的贵女,也赎不回你要的人,姜大公子,我萧氏的郡主,可不是好欺的。”
车帘缝里露出一只好奇的眼睛,偷偷观察着异服异发式样的少年,攥紧的手里捏着一枚玉勾,那是临行前她祖母给的。
“窈娘,祖母知你心思细腻,从小便比别的姐妹聪颖,你现在记下祖母的话,切记,或可救你一命。”
窈娘跪在族中祠堂的地板上,这里从前是不准女子进入的,可她却被允许进来了,因为她知道,过几日出了这个地方,她或许再无可归家的一日,又或者这个地方,都将成为别人的地盘。
“此勾玉是当年祖母嫁来江州时,与兄长,也就是你的舅公,一对半分的其中之一,窈娘,你族中兄弟尽皆受制于人,姜氏欺人太甚,挟了我族全数男子作质,使我不得不放信予你舅公,却一言片语求救无能,如今只能舍了你去以身伺虎,但求有幸能得遇一二北境兵将,传一息半点我族的求援信息,多年隔阂,我与你舅公信不通,言不和,他收了我要与姜氏联姻的信后,定然要气恨恼我,窈娘,祖母别无所求,但有时机,你要将祖母的心意告知你舅公,联姻非我情愿,我出身北境,视之为生命的归处,又怎忍心陷北境于绝地?只情势逼人,祖母身不由己,望你舅公看在姐弟一场的情分上,救一救你的兄弟姐妹,孩子,若求救无门,天下之大,便跑吧!随便去哪里,只别落于敌手,那是江州豪族对于我武氏的污辱和玷污,死,也不能落入凉王帐……
窈娘,你身体里流有武氏的血,江州要自立,却惧于天下人之悠悠众口,推我族子女予异族联姻,为的就是拉北境一起蹚浑水,他姜氏故意娶你寡居的大姑为续弦,本就存了不予她子嗣的心,不过一个虚空名头而已,其真实目地,就是要用我族女子去构陷北境武氏通敌,儿,祖母约莫是见不到你舅公了,你万万要替祖母去你舅公面前陈情剥析,祖母虽是外嫁女,但离家几十年,从未敢忘本,祖母从未有一日敢忘记自己的姓氏,和亲长的教诲……”
打起来,打起来,窈娘双手攥于胸前祈祷,身上长长的裙摆打结系于膝上部位,宽大的笼袖紧紧系缚在身上,整一副做好了随时跳起来跑路的态势。
凌湙拔刀逼迫,拧眉催促,“姜大公子,前次拒于城门外的仇,今天便一并报了吧!”
说完手一挥,整兵列阵全员战意燃起,掣电带头呼和,“把人交出来,或者姜大公子舍己为人,自己出列?哈哈哈……我们乌崈王孙可是谗江州美人很久了,无论男女,他来者不拒,都能行。”
姜天磊再忍不住,仗着此次出行人多,挥动手中长剑,怒声发令,“杀了他们,我要用他们的头给凉王孙当见面礼。”
而另一边武景同正扮作走岔路的马匪,巧遇上乌崈一行人,双方俱都惊讶戒备的持刀迎敌,打头的扮成马匪头子模样的副将,一声怪调叫出,“哎呀娘喂,敌骑怎地入关了?兄弟们,来活了,捞一个敌骑人头回去,咱就能上岸当良民了。”
早前的军功兑换方式,十个敌骑人头就可以换个小伍长,百姓间流传一句话,就是杀人犯事者,若能偷一个凉羌人头来,就能抵死罪,换而言之,入了草寇窝的,若想重入良户籍,也可照这规矩来。
送上门的机遇,这一声吼出去,立刻就得到了响应,“杀,杀完下山娶媳妇。”
有了良籍,当然就有姑娘嫁了,一帮年轻力壮的小子,立刻真情实感的喊上了,喊的比真金还真,“杀,杀完下山娶媳妇。”
武景同跟后头脸颊直抽,看着自己的部下提着刀就往前冲,根本无须催战,个个杀气腾腾。
乌崈图霆仓促应战,边战边退,带着挟持住的五皇子,一点点的往临江渡里退,他也不敢将全部兵力压上去,以保留最大实力为前提,且战且走,而武景同他们就跟一群工兵蚁似的,跟后头一点点叼走落队的敌骑,主打一个狗皮膏药甩不掉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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