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黄皮耗子停止了打滚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他亲爱的老妈。整个崽都激动起来,眼中迸发出振奋的惊喜!
郭琳则看着陆余。
陆余原本已经预设了好几种装可怜的办法, 让郭琳心软,以达成收留他的目的。但他从来没设想过,郭琳会主动开口。
他知道自己是个麻烦,过去在桂阿姨亲戚们家里住的时候,那些所谓的长辈, 全都把他视作拖油瓶,他在的时候, 他们会把好吃的好玩的都锁进高高的柜子里;还会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大人如此, 孩子们有样学样,也追着他叫“没人管的野孩子”, 为此, 陆余不知道打过多少场架。
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 没有人愿意抚养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
陆余枕戈待旦, 做好了死缠硬磨的准备,可是, 什么计谋都没用上, 郭琳便这样真诚地挽留他, 甚至为了顾及他的感受,说话的语气都小心翼翼。
陆余鼻子有点酸。
郭琳柔声问:“孩子,你有什么顾虑?或者有什么别的想法,都可以跟阿姨说。”
陆余抿着唇摇头,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郭琳。
因为不想让别人听到他哽咽的声线,陆余迟迟没说出话来,郭琳却全明白了,她眼眶也有点热,拍拍陆余的后背:“没事了,好孩子,以后你真的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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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陆余一个人在房间里又闷了半个多小时,才肯出来。
这时候,安谨已经被父母告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倒不惊讶,毕竟安谨小同学有手机,会上网,昨天就看到了帖子。
安谨看到陆余眼睛红红的,竟然也没有欠兮兮地打趣他,贴心得不得了。
不过和声悦气的气氛只持续到年夜饭开始,面对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肚子里只有白粥、煮鸡蛋、小点心的幼崽们,全都抛弃矜持,大快朵颐。
差不多酒足饭饱时,安谨用一只比较完整的波士顿龙虾钳子壳频频挑衅陆余,后来灼宝递了一只结实的帝王蟹腿壳,交给陆余,幼崽们玩得不亦乐乎,最终被郭琳女士全赶下桌。
郭琳虚张声势地瞪着美目,看得出丝毫没有生气,她很开心看到陆余这么快放下心结,恢复正常,三个幼崽打打闹闹,增加了不少人气,这才是春节啊,她喜欢家里轻松和谐的气氛,今天是她这么多年来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新年。
八点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外边的鞭炮声就没断过,电视开了最大音量,幼崽们被批准今晚可以熬夜,都兴奋地跑到沙发上看节目。
安致远又倒了杯红酒,拉着郭琳在餐桌上慢慢喝,夫妻俩听着喜庆的春晚,听着热闹的爆竹,听着孩子们咯咯咯的笑闹。
时不时便有烟花燃放,火树银花绚丽地照亮夜空,斑斓七彩的光华透过大落地窗映进温暖的客厅。
这个新年到处都是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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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桂阿姨的感受却完全不同。
村子里没有集中供暖,需要自己烧火取暖,她原本打算去大哥家蹭住,根本没有提前买柴火和煤。
谁能想到她大年二十九那天,被大嫂从家里赶了出来呢?
其实邻里邻居的,借一点也没关系,可是,不知道哪个嚼舌根的那么无聊,把她疑似偷孩子的事,也传到了陆家村,现在整个村子都骂她是人贩子,别说借给她煤炭,不啐她一口都算村民们有素质。
陆家村里的那片宅基地是桂阿姨自己的家,也是她死去丈夫的房子。
但为了继承这栋房子,桂阿姨和她婆家人闹得很不愉快,而这整座村子都姓陆,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她一个外姓人、还是个寡妇,住在这里诸多不便,经常跑去她娘家大哥家里蹭住,再后来去城里做了住家保姆,便更少回来。
其实农村的房子不值钱,但大家都想要宅基地,倘若运气好赶上拆迁,一夜暴富都有可能,这也是桂阿姨当年说什么也要争继承权的原因。
此时,仓房里还剩一点点煤,和因为落了雪,而有些潮湿的柴火。
网络上曝光她的往事之后,桂阿姨很快就接到了雇主安致远的电话,直截了当地跟她提了解约。
桂阿姨苦求无果,直接被对方挂了电话。
所以,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少天,大过年的,农村和县城的店铺都歇业,说不定要一直休息到正月十五。桂阿姨不舍得浪费仅剩的煤炭,只好用潮湿的柴火去生火。
潮湿的木头点燃后,一开始会有大量浓烟,桂阿姨被熏得灰头土脸,新衣服、为过年新烫的头发都被熏出一股焦糊味,脸也蹭得黑灰一片。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炉灶里滚了一圈,整个人狼狈又滑稽。
不过她独自一人过新年,形象都是次要的,最难受的是冷。
因为怕买不到新煤,舍不得烧,所以炉子里生着小火,顶多能保证不被冻死,维持生命体征没有问题,却没办法让人感到舒适。
桂阿姨在室内,穿着厚衣服,又裹着一层被子,依旧瑟瑟发抖,手脚冰凉,尤其是手痒痒的,好像冻疮要犯似的难受。
因为不怎么回来住,也租不出去,房子常年闲置,里边的家电早就被桂阿姨变卖,家里没有电视,也就看不了春晚。
对于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来说,没有春晚,哪里算得上过年呢?
桂阿姨孤苦伶仃地一个人缩在炕上,听到外头热闹的鞭炮声,愈发感觉孤单,她竟然想念起陆余。
那孩子很小的时候,其实是跟她亲的,两三岁的奶娃娃,追着她奶声奶气叫妈妈,满眼都是依恋,仿佛她是他全世界最值得信任的人。四岁时,就能上灶台,歪歪斜斜地帮她烧水,是全村最能干活的小孩。
以往的每个春节,也都是陆余陪着她,桂阿姨通常都觉得烦,但偶尔也会庆幸有这么个小东西在身边,不让她感到那么孤单。
桂阿姨总是担忧,那孩子不是亲生的,日后是否真能给她养老送终?但每次问,小幼童都会懵懂地回答:“以后赚钱给妈妈花!”
乖巧粘人的小陆余,好像只在回忆里能找出影子。陆余越长大,越冷硬,会在别的孩子嘲笑他时,抄起棍子就跟人干架;会在桂阿姨回城打工时,面无表情地跟她道别。
是什么时候渐渐跟她疏远的呢?也许从一开始就埋下了恶果。
记得刚抱回村时,邻居们都夸小婴儿陆余长得结实,比别的同龄孩子长一截儿,以后肯定能长大高个儿,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长大了会保护妈妈。
“他桂嫂,你节哀吧,虽然老陆走了,可你有儿子傍身,熬上几年,等他大了,就能孝顺你,老了也有依靠!”
“这孩子出生得是时候,没有他,老陆头怎么会把房子给你?这孩子有福气。”
——当年村里人都这样跟她讲。
但也许,从她把陆余抱回家的那一刻,一切就都错了。
六年多以前,桂阿姨的丈夫陆老二打工时,不幸被建筑工地一根掉落的钢筋砸断了脊骨,抢救无效死亡。
据说陆老二上工时喝了酒,包工头抓住这点,说他违规操作,不能算工伤,来回来去跟家属扯皮,最后将赔偿款、抚恤金打了个大折扣。
要钱的时候,陆家人做缩头乌龟,不敢跟包工头叫嚣,还劝桂阿姨见好就收。等钱到了,他们却抢走了一半。
桂阿姨拿着不多不少的抚恤金,挺着五个月的肚子,跑回她亲大哥家。——桂阿姨父母死得早,世上只有大哥这一门亲戚。
大哥嫂子都劝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趁着年轻,再找个好人嫁了。
可肚子里的娃儿早就有了胎动,有时候肚皮上甚至能显出小手小脚的形状,桂阿姨舍不得,后来在大嫂的陪同下,也去过一次医院,医生告诉她,她肚子里是个儿子,月份太大只能引产,跟生孩子差不多,要受些罪。
桂阿姨在门口等着,看着医院宣传单上的胎儿科普画,看到这个月份的小胎儿四肢都发育齐全,几乎跟婴儿没什么区别,又感到肚子里的小生命一直不安地动弹,愈发受不了,她丢了挂号单,攥着科普画,回了家。
然而大哥家也不富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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