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余躺在床上,没急着睡,而是先整理床上的杂物:
宿舍床专用小桌板、充电宝、耳机等等一切平时用得上,现在却显得碍事的东西,全都收拾起来,打包放到下面的桌子上。
他又等了片刻,果然听到隔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两床相接处的帘子被掀起,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陆余故作疑惑地问:“怎么了?”
安予灼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两声,才问了句废话:“哥哥,没睡呢?”
陆余:“嗯。”
安予灼同学小小声:“今晚可不可以跟我挤一下啊?”
呵,昨晚不是不肯跟他挤吗?
陆余故意说:“你不嫌热了吗?”
安予灼:“……”
人在屋檐下,小安总低头低得特别溜:“哥哥求你啦QAQ”
再揶揄,容易把到嘴的鸭子气飞,陆余懂适可而止的道理:“进来。”
话音刚落,隔壁的邻居就跟只搬家的仓鼠一样,抱着枕头便钻了过去,然后很熟练地一下子钻进陆余的被窝。
陆余身形一僵:……
“你自己的被子呢?”他连声音都有点哑。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比预想得还要激进:他本打算和灼宝挤一张床,现在直接晋级成一个被窝。
安予灼小嘴叭叭,理由非常充分:“我的鹅绒被那么大,怎么弄进来?就算搬过来,这小单人床也塞不下啊!”
他恳求道:“哥哥,我们挤一挤吧。”
今天的电影真的太吓人了!安予灼方才在自己的床铺上躺下,就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一会儿觉得床帘漏风,跟有人在他耳边吹气似的,一会儿又想起水房那个没拧紧的水龙头,甚至大脑串台,想起了某著名霓虹国惊悚片,某个能钻进被子里的阿飘。
……他才不要一个人盖一床被子呢!
至少今晚不行!
陆余哥哥的身体好暖,经常运动的人,体温大概都偏高,用玄学的说法就是:阳气足。
而小安总是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咸鱼,常年手脚冰凉。就算抛去玄学带来的安全感,他也愿意在这样寒冷的深秋,多跟陆余贴贴。
人形暖水袋啊这是!他得找个最舒服的姿势取暖!
陆余只觉怀里的少年蹭来蹭去,蹭得他上火。
他最后忍无可忍,单手搂住少年的腰,警告:“别乱动。”
“啊?我没有乱动啊——”
“再动就回自己床上去。”
“哦……”
安予灼老实了。
陆余无声地松了口气,怀里的少年很纤细,穿一层薄绒睡衣,像某种柔软的小动物。可陆余是不怕冷的,大冬天睡觉时也只穿背心短裤。
这就不可避免地会碰到少年裸露在外的脚踝和小臂。
如此近距离地碰触让他心悸的少年,陆余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却又安之如怡。
总要有一个过程,想要摘下心心念念的瑶草琪花,势必要竭智尽力,有足够的耐心去逼近。
安予灼并不知道自己是陆余哥哥心中的娇花,老实了没一会儿又开始造作:他觉得枕头不平,很想把它拍平。
其实也不怪枕头,本来就是单人床,现在强行塞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身高超过一八六、肩宽腿长的前篮球队长。
挤一点很正常。
然而安予灼多少有点强迫症,睡觉时必须枕头完美贴合脖子到后脑的弧度才舒服,他怕吵醒陆余,于是一点点地挪枕头,小幅度地扭动身体。
陆余:“……………………”
陆余忍无可忍,在小安总的尊臀上拍了一巴掌:“不睡觉干什么?”
他打得不重,安予灼又穿着绒绒睡裤,只发出一声闷闷的响。
安予灼委屈:“枕头放不下,不舒服……”
陆余默了默,像小时候一样,把人拽到自己胳膊上:“这回怎么样?”
……神奇了!
“正合适!”
结实有力的胳膊完美地填补了脖子到后脑勺之间的弧度。
安予灼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这个对枕头的强迫症会不会是从幼崽时期,就被陆余给惯出来的?好像很小很小、他俩一起睡一张儿童床的时候,他就喜欢枕着陆余的胳膊。
但已经这么多年没枕了,安予灼同学不大好意思地问:“会不会给你枕麻了呀?”
回答他的是一只温热的大手……掐上了他的脸蛋。
陆余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只觉指腹下的皮肤幼嫩光滑:“闭嘴,睡觉。”
“哦……”
安予灼没再客气,就着陆余的胳膊,闭上眼睛。
陆余哥哥的怀抱异常舒适,之前那场恐怖电影留下的精神污染,仿佛尽数被驱散,安予灼很快香香地睡去。
陆余却有点失眠。
他朝思暮想的少年近在咫尺,均匀的呼吸就打在他肩窝上。
陆余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绒绒软软的东西扎着他的皮肤……应该是灼宝的长睫毛。
幸福的滋味又如此煎熬,陆余微微倾身,把另一只手也搭在少年腰上,将人整个搂在怀里。
.
那一夜好眠,让安予灼上了瘾。
自打入秋,他就没再暖暖和和地一觉睡到大天亮过!陆余简直比暖水袋都管用!
安予灼便借着“恐怖片后遗症”的借口,一连几个晚上都往陆余的床上爬,陆余自然也只是口嫌体正直,半推半就地把少年搂进怀里。
两人就这样亲亲热热地睡了一个星期,双方都很满意。
然而,就在陆余同学觉得他俩关系是时候升温时,再次提出:“我们的关系,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小安总却发出了令人发指的渣男声音:“我还是觉得不太行。”
陆余:“?”
安予灼还是觉得俩人不能长久,最后分开,平白伤害陆余,现在这样快快乐乐地维持现状不是也挺好?
然而陆余显然不这样认为。
不过,他没时间跟安小渣男仔细辩论,因为今晚陆家和安家双方家长约好了共进晚餐,他们两个小辈自然也要到场。
上了车,当着司机的面,自然不好说这种私隐。
好在陆余耐性不错,一直忍到晚宴开始。
除了陆余和安予灼这俩穿一中校服的晚辈,家长们全都盛装出席,尤其是郭琳女士,她很重视这场会面,专门挑了走红毯的高定礼服,相当光彩照人。
而萧菀桦竟然也没有落下风,她一身豪门千金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优雅和贵气,只是眉宇间似乎有挥之不去的忧愁,跟如今其乐融融的氛围不太搭。
安予灼看到她这样子就觉得不爽,怀疑这位萧伯母又去看望陆倚雲,甚至把情绪待到这里,他有些替陆余哥哥难过。
萧伯母或许是个善良心软的人,一直惦念着养子,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那位养子曾经当着她的面,对陆余出口不逊。还曾无数次骂陆余是臭保姆的穷酸儿子……时间过去这么久,萧菀桦不可能不知道陆倚雲和陆余之间的矛盾,竟然还要继续袒护陆倚雲。
大约人心都是偏的,就像安予灼也希望世界上所有人都该去偏袒陆余。
他盘算着借这次宴会,把桂阿姨和陆倚雲的关系挑明,在心里默默组织语言,同时余光瞥见有些心不在焉的萧菀桦踩在自己的裙子上,而陆余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萧菀桦脱口说:“谢谢阿雲。”
“……”
场面瞬间有些尴尬。
气氛霎时凝滞,好在陆余镇定地说:“您走路要当心一点。”
他大方得体,好像根本没听见刚刚萧菀桦的口误,大家便也自然而然地蒙混过去,谁也没提。
陆老爷子看在眼里,愈发欣赏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儿: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识大体,处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好样的!
萧菀桦倒是有些尴尬,可陆余只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便借故走到安予灼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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