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止的嘴唇微微张着,胸口急促得一起一伏,像是一只刚刚被捕上水面的鱼拼命地呼吸汲取氧气。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瞳孔上像是覆了薄薄一层水膜, 又惊慌又惊喜, 又羞涩又茫然, 近乎求饶似地看着谢云书。
每个男人的骨子里都有潜藏至深的恶念和凌|虐|欲,平时被学识和修养的文明外衣包裹着, 被理性和道德的枷锁禁锢着。
但只要给它们一点点契机, 就会像长久蛰伏在口腔软肉里的智齿一般蠢蠢欲动。
谢云书也不例外。
看到江行止这个被他捧在心尖上供奉了十多年的白月光对他毫无保留的依赖、信任、喜爱, 看到江行止不停跃跃欲试地接近他却在此刻想要逃离又逃离不开的脆弱无辜纯情的模样, 谢云书内心深处的邪念就像得到了丰沛肥料滋养的野草一般疯狂滋长。
“你知道我是什么星座吗?”谢云书贴近江行止的耳朵, 轻声笑问。
话题的跳跃让江行止的瞳仁微微一凝, 他困惑地看着谢云书,不过还是乖乖回答:“天蝎座。”
“对, 天蝎座,”谢云书的笑容加深,语气却越发轻了,暖热的呼吸像是夏日未央里, 吹拂在树梢枝头的轻柔煦煦的风,“那你知道天蝎座的特性是什么吗?”
江行止对星座从无研究,茫然摇头, 这样稍微一动, 他的耳廓擦过谢云书的鼻尖,他触电般缩了缩脖子, 引得谢云书又是一声轻笑。
“天蝎座表面上像冰一样理智, 其实骨子里极端、好斗、又狂热, 天蝎座有最浓烈的情感,最强势的占有欲,天蝎座是这世上最烈的白酒,一口下去割管烧喉,但会让你上瘾让你欲罢不能,如果你被天蝎座盯上,那么恭喜你……”
谢云书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地细数着,说到关键的部分时故意停顿下,在江行止一脸不解和诧异的表情里轻佻地往他的耳廓里吹了口气,一字一沉地吐出最后六个字:“你将插翅难逃。”
江行止的身体猛然哆嗦了一下。
谢云书忍着笑,揪了下他的耳朵:“听清楚了吗?”
江行止一言不发,他难耐地偏过头去,鼻腔里深深地吸气,又缓缓地呼出。
他的耳朵尖红得近乎要滴下血来,眼睫剧烈得颤抖着,修长的脖颈上有一条分外明显的青筋浮凸起来,血液从青筋上滚过去,筋脉一下一下地跳动。
谢云书心知这回是把人欺负狠了,要是再撩下去江行止恐怕要当场烧给他看,终于见好就收:“看你的样子,让我都有罪恶感了。”
他站直身体,顺手把江行止的校服拉链往回拉,嘴上忍不住又逗弄两句:“你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来转去,一动真格就原形毕露,江行止同学,你这是叶公好龙啊你知不知道?”
海中的校服质量不好,谢云书把江行止的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
谢云书低头仔细端详,发现那一排链牙上有个齿轮裂开了。
他一只手提着江行止拉链两边的衣襟拢了拢,一只手试图用力把齿轮捏紧。
这个动作让谢云书的发顶碰到江行止的下颚,于是他没能看到江行止的眼睛里慢慢涌上浓稠的墨色,像是黑雾一般弥漫。
他当然也没察觉到这双黑沉幽深的眼睛慢慢眯起饶有趣味的弧度,正在错不交睫地盯视着他。
“咱们学校这校服是在哪家订做的?颜色又土,面料又差,连金属拉链都粗糙得一比!就这玩意也好意思收一百二一套!”
谢云书没有工具,只能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捏着小小的齿轮往一块拧,手指几次滑脱,他随口抱怨。
又耐心弄了一会,终于拧好了齿轮,谢云书试着用力一扯拉链头,“呲啦”,拉链顺滑得到达了江行止颈项的位置。
谢云书满意地点了下头,一抬眼,正看到江行止的咽喉整个暴|露在他眼前,明显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眸光微微一动,玩心又起,曲着食指在江行止的喉结上刮蹭了下,江行止从嗓子底发出一声含混的低|吟,谢云书莞尔地要收手,手背蓦然覆上冰凉的压力,是江行止抓住了他的手。
说时迟那时快,谢云书忽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一只手臂箍住他的腰带着他在原地转了个方向——“咚!”
谢云书的后脑、肩胛和脊背齐齐抵上冰冷硬实的墙面,与此同时,江行止低哑的嗓音也如电磁般传进他的耳朵:
“今天这场火,可是你放的,云书。”
……
身体陡然的转动带来短暂的眩晕,等到谢云书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和江行止调了个个儿。
彻底攻守易势。
谢云书之前是怎么压着江行止,江行止现在就怎么压着他。
不,江行止连本带利,变本加厉。
谢云书的双手手腕都被江行止紧握着贴在墙面上,他们两个人从胸口到腹部,再到更往下的腰|胯和双腿都紧密严实得贴靠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压迫和侵略让谢云书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全然空白,他直勾勾地瞪着江行止那张充满张扬邪气的脸,几乎都忘了如何反应。
跟谢云书戏谑挑逗成分居多的玩闹比起来,江行止发起的是货真价实的反攻。
江行止看着谢云书像是惊呆了的表情,浓眉高挑,笑得比谢云书要恶劣放肆百倍:“你不是说要检查我的腹肌吗?手给我。”
不等谢云书有回应,江行止就拉着谢云书的右手放到他的小腹上。
这个举动就像某个开关,谢云书猛然一个激灵回神。
隔着江行止的校服和衬衫两层面料,明明什么都不可能触摸得到,谢云书还是像被电流击到一样甩开手。
谢云书看着面前那张无比熟悉却又气质凸变的脸,强行压制住自己想要剧烈抽动的眼角,镇定问道:“你到底是谁?”
江行止笑容一敛,顿时不满:“怎么又这么问我?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江行止!”
谢云书目光在他的脸上逡巡,试探着问:“你是哪个江行止?”
“你发现了?”江行止又朝谢云书俯低了身子,他本来就比谢云书高一些,谢云书直到这会才发现,他的肩膀竟然也比自己宽了。
明明两个人几乎天天见面,又焦孟不离,江行止还是在谢云书难以察觉的空隙里,发生了悄然无声的巨大改变。
江行止几乎把整个胸口的重量都压在谢云书身上,他自己体质偏凉,谢云书的身体却是热烘烘的,在阴凉的体育器材室里靠着格外舒服。
江行止惬意地挨着谢云书的鬓角蹭了蹭,哼声道:“你发现了也好,反正我也不想藏了。”
“藏?”谢云书被压得连喘气都困难,但他没有推开江行止,而是趁机撬开江行止的嘴,“你说你是故意藏起来的?”
江行止的眸光变得有些讳莫,他反问谢云书:“如果一开始我就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
不是会不会喜欢的问题,而是连想都不会想这个问题。
哪怕顶着前世的白月光光环,江行止如果一开始就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谢云书面前,谢云书只会离他远远的。
谢云书非常清楚自己是被什么打动的。
是那个第一眼见到他,就漾着大大的笑容要跟他做朋友,从书包里掏出一堆零食要送给他的江行止,让谢云书放下了前世芥蒂。
是那个在老槐巷口伸出小指,缠着他跟他拉钩钩的江行止,让谢云书不再有戒备疏离。
是那个每天跟他一起吃饭,上课,像跟屁虫一样黏着他,给他捡羽毛球的江行止,让他生出怜爱欢喜,让他想要陪伴保护。
“所以……”谢云书喉咙梗塞,艰涩地问,“这个身体里,真的有两个江行止?”
江行止眼睛一暗,声调转冷:“不要把我跟那个白痴相提并论!”
那个白痴……
谢云书深吸一口气,猜测着:“你……或者说你们,是双重人格,你知道他的存在,但是他却不知道你的存在,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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