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一半,张简简被两个义愤填膺的弟子捂住嘴,气呼呼拖走了。
没出息的家伙!
说好的不理这恶人!
闻秋时盯着手中的符,若有所思。
这些符纸上的铭文线条对他来说太熟悉了,简直像出自他手,但细看存在些许差异,更像泛善可陈的临摹之作。
按张简简所言,当今符篆师都是符主门生了,这位叫符主是谁,难不成与他师出同门?
闻秋时打算再套些消息,略一沉吟,看向一直暗中盯着他的牧清元:“过来,我问你件事。”
牧清元稍作踌躇,走了过来:“七师叔何事?”
“你觉得我与符主谁更厉害?”闻秋时指了指自己,然后看到牧清元一愣,那张即使怀疑他是邪祟,依旧镇定淡然的脸,倏地一下黑了,另边刚获自由的张简简瞠目结舌,其他弟子表情也一言难尽。
闻秋时眉梢微挑,看来这符主名望不低,不过拿自己相比,这些弟子便人人一副白月光被辱的恼怒模样。
他适当添了把火:“我更厉害,是不是。”
这一下,彻底惹恼众人,方才压着怒意没有动作的弟子,怒火朝天。
“口出狂言!论身份,当今的北域主都得唤符主一声哥哥!长老纵使是仙君弟子,也比不得半分!不论符术,单说修为,纵使你修为仍在,也拍马不及符主生前!”
“比符主强?哈哈,滑天下之大稽!”
“符主闻郁,年方十五自北域出,振兴当世符术。十六召出圣剑,陨星谷大战斩杀不可一世的魔君,剑定乾坤。之后平定鬼楼震荡,封印穷狱门,以身殉道!你一个死缠烂打的臭断袖,也敢与之相提并论!”
“口出狂言,不知可畏!”
......
闻秋时揉揉耳朵,面对铺天盖地的怒骂声,面色平静,心头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已倒背如流的原著里,从头到尾没有符主这人的身影,“灵符”两字也甚少出现,乃是没落法术。
头一次有超越原著的东西出现,闻秋时心脏砰砰直跳,直觉这个叫闻郁的人能让他解开谜团,说不定能找到回去之法。
思及此,闻秋时试探性的勾话道:“他这般厉害,不还是.....”
他话仅说到一半,然后发现喧声渐消,不知何人叹了口气:“说起来,符主身陨时,还未到及冠之年,可惜,可惜。”
“听说此事别有隐情,当时鬼楼□□,不仅有森罗殿的人插手,北域......”
“嘘!想死吗?!”
夜风骤起,带来的寒意浮上众人心头,气氛突然沉重起来。
木堆发出霹雳声响,星火闪烁。
张简简担忧地瞥了眼牧清元,见他低头沉默,皱了皱眉,再看四周,想了想,突然朗声道:“哎呀长老!虽然符主与楚家主关系好到修真界人尽皆知,但你也不必吃一个已死之人的醋!”
闻秋时:“?”
其余弟子一听,恍然大悟。
天下谁不知,符主与柏月家主年少相识,两人是至交好友,他们长老对柏月家主一往情深,又那般善妒,难免忍不住与其相比,说出那等荒谬之言。
张简简看青年一脸懵然,虽有不忍,但继续道:“听说闻长老在后山苦练符术,此番去揽月城,难道不是为了参加符道大会,在比试中拔得头筹,引起楚家主注意?”
闻秋时惊了,景无涯所说的符会,莫非就是这意思。
“什么?长老竟要去参加符比?!”
修真界符篆师十分稀缺,倒不是没人想当,而是门槛过于高了,意识到长老可能是符师,一些弟子眼神瞬间变了。
不过很快有人泼凉水道:“长老以为临摹几张符就能当符师,你们怎么也跟着痴人说梦了。”
又有弟子不是滋味的开口:“人家灵宗,有个长老是天级符篆师,天级!咱们天宗,连个地级的都没有,唉......”
“谁说的,这不就是!”
众人闻声震惊望去,发现是他们的闻长老站了出来,拍拍胸口。
“......”
唏嘘一片。
闻秋时忿忿离开,不服气地咬了口野果子。
想他闻秋时,人见人爱的道观一枝花,如今人见人厌,冠上天宗之耻的名头也就罢了,连符术都被质疑。
还没比呢,他怎么就一定是炮灰了。
闻秋时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树下,捡了根小树杈,在地面无聊地画起符来。
不曾想这一画,天地震动。
第6章
数百里荒无人烟之地,突然间雷霆万钧。
轰隆!
沉寂的夜空被打碎,数千万条银蛇般的天雷降落,蜿蜒砸向地面,远远望去,一方天地亮如白昼。
大地颤动,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连不绝,宁静的连绵山脉,眨眼变成一望无际的雷域,即使相隔千里,也感受到其间溢出的惊天威压。
无数修士从梦中惊醒,离榻出门。
“这股气息,莫非有大能者渡劫?!”
“非人力所能及,这是天降异象,必有宝物现世!”
“看方向又是北域,当真是人杰地灵之地,难怪经久不衰!”
......
黑沉沉的天空,天边一缕雷光闪动。
拔地而起的断崖之上,黑雾翻涌,环绕于一座浸没在夜色中的大殿四周。
森冷阴气从大敞的殿门流出,里面烛火幽幽。
暗光倾落在高处倚坐的男子身上。
他轻阖着眼,孤身待在寂静到可怕的大殿中,一只修长的手轻扶额头,戴着骨戒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额角。
某刻,他睁开寒眸,转瞬化作飘渺黑雾,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已立在大殿玉瓦之上,负手朝北方天际望去。
不多时,他身旁出现一道黑色人影,“殿主,可要属下前往察看,如此动静或有秘宝出世。”
夙默野:“不是秘宝。”
那人心里一惊,这天雷不像渡劫,又非宝物秘境现世,难不成:“殿主怀疑是有人施法,怎么可能,谁有这般惊天动地之能!”
“谁说无人,曾经有一个人就可以,”夙默野嘲讽似地勾起唇角,“不过被我杀了。”
黑衣人脸色一变,一个沉甸甸的名字扣在心头。
——北域符主,闻郁。
凡森罗殿门人,皆对其恨之入骨又闻之丧胆,即使葬身鬼楼十年,依旧像座翻越不了的大山压在森罗殿上空,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若、若是那人倒也可能,但再厉害也不是殿主的对手,殿主神威,令我森罗殿大仇得报!夙夜魔君在天有灵,必欣慰至极!”
他话语刚落,肩膀一沉,对上一双阴鸷的眼睛。
“谁告诉的你,他敌不过我。”
黑衣人汗如雨下,他们如今的殿主夙默野,是魔君兄长之子,血脉缘故,与魔君倒有几分相似。
此时被其注视时,竟恍若魔君再世,若非被按着肩,黑衣人几乎要跪地扑伏,他哆嗦着附和道:“是!属下说错了,请殿主责罚。”
“你看,连你也知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夙默野看着人,忽地一笑,“那你告诉我,为何他会死在我手上呢。”
黑衣人浑身发抖,在又一声“回答”后,屏气道:“因、因为殿主忍辱负重,在其身边蛰伏多年,与大长老里应外合,才一举诛杀......”
一只手穿过他的胸膛,黑衣人瞪大眼睛,未完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答错了。”
夙默野面无表情抽回手。
他修长的手被鲜血染红,从指尖到手腕,都是血淋淋的,唯独食指处的骨戒,被一圈灵力护着,一尘不染。
从殿顶滚下的人影摔成一摊烂泥,夙默野擦着手,脸色露出厌恶至极的表情。
不知在厌恶手中的鲜血,还是厌恶染上鲜血的自身,边擦拭边低喃道:“是你不认错,是你说的,不悔,不悔,至死都不悔!既然如此,我亦不后悔置你于死地——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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