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在暗处,拿出木鱼,跟着“咚、咚”地敲了起来。
室内木鱼声一顿,仅留下女子轻柔真诚的诵经声,晓光初现,闻秋时在外敲着木鱼,陪姜夫人涌完整本经文。
末了,房门后出现一个素雅打扮的女子,一手扣紧门扉,没打开门,隔着房门欣慰地笑了笑:“小闻,我知道你回来看我了。”
“有一事,当年没告诉你,”姜夫人垂下眼睫,“是我派人毁了祭坛,不是小炎,他对此事完全不知,我没想到你会因此离开北域,更没想到......间接让你葬身鬼楼,你要怪就怪我吧。”
闻秋时愣了愣,听到她继续道:“天书在小炎那,本就是你的东西,去拿吧,我一切安好,勿念。”
闻秋时默了片刻,收起木鱼,朝紧闭的房门颔首,树叶无风轻摇了下,暗处身影消失不见。
郁沉炎待在书房内,处理堆积如山的奏贴,正批阅完一本,发现四周灵气泛起波动,抬眸一瞧,愣了愣。
闻秋时看着人,眉眼弯笑了下。
当年他离开北域,古古魂祭被毁只是□□,根本原因还是该教的都教了,郁沉炎离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域主,只差他离开这一步。
若他一直待在圣宫,对郁沉炎没有半点好处。
“我来拿本书,好像打扰域主大人办正事了。”闻秋时眉梢一挑,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话落,他发现郁沉炎反应不像想象中一样,眉头皱起,表情充满困惑:“阿闻,你前夜不是来拿过天书吗,”
闻秋时神色一变:“我未曾来过。”
郁沉炎随之变了神情:“那来的是谁,他说的话、脸上神情都与你方才见我所言相差无几!”
闻秋时想到夙夜泥偶变人之法,心下微沉,。
他迅速赶回天宗,顾末泽贴符变回原来模样,与他一起现身天宗。
苏白身为长老,有独立的山峰作为住处,两人赶到时,苏白正在药田里摘灵草,见到突然现身的两人,露出疑惑的表情,瞧着有些无辜,若非昨日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这温和面容下,是魔君夙夜那张脸。
“顾末泽,”
苏白用与看其他宗内弟子无二的目光看向顾末泽,随后用不解的目光看向闻秋时。
“阁下是?”
闻秋时淡笑:“夜叔叔,你真是死了都不安分。”
顶着苏白面容的夙夜轻笑,不紧不慢地揉碎手中灵草,用乌色草浆在脸颊捏了捏,变戏法似的,将苏白面容变成一张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脸颊。
“小不点,你不也是死了都不安分,”
夙夜唇角勾笑,抬起出现在手中的一本书,“当年就觉得必须除掉你,没想到最后让大哥身殒了,你命真大,连葬身鬼楼都能活着回来,以前我不甚明白天道为何如此不公,直到......”
夙夜歪了歪头,将天书背对着闻秋时打开。
“其实不用心急,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以前你总嘟囔着想回家,大哥安慰你一定会送你回去,如今他不在了,我要帮他完成承诺才行。”
闻秋时心脏在天书翻开的那刻,狂跳起来,他几乎不受控制地伸出手。
在触碰书面的前一刻,手腕被用力扣住,他侧过头,看到顾末泽漆黑阴鸷的眼眸。
第89章
闻秋时心头一紧,燃起的希望火苗好似被风吹了下,几近熄灭。
顾末泽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他手腕,不知是因为力道过大还是被心情影响,指尖轻颤。
闻秋时看着他,泛起轩然大波的心境突然平静,克制地蜷起手指,在离书页咫尺距离退了回去,“我只是看看。”
他另手覆在顾末泽手背,安抚地捏了捏:“别担心。”
说不定天书里什么都没有,夙夜骗他的,就算真记载了回去的办法,他也不可能甩袖就走。
顾末泽沉默地握紧他的手,不打算松开,眸光沉沉,落到夙夜身上。
“我本以为你与我一样,不曾想,高看你了,”
夙夜合上天书,抬手指向闻秋时,“他感知不到这世界的变幻,修为再高也是,但是夙泽,以你的修为应当能察觉到,这片大陆的灵气经过千万年已经变得十分稀薄,若非数十年前我强行打开过一次穷狱门,如今灵气只会更少,终有一天,会有耗尽的时候,届时世间一切归于凡尘,再无修真界可言。”
“你能察觉到这些,又有着旁人求之不得的力量,知道可以打开穷狱门给整座大陆带来生机,这些年却束手束脚,迟迟不肯做该做的事,难不成你和大哥二哥想法一样,”夙夜一脸失望。
“打开穷狱门诚然有邪祟涌入,但覆灭的只是蝼蚁一般的人,对于修为高者,保全自身不是问题,只要活下来,经此一役,便能得到天大的造化,迎接一个崭新的修真界。牺牲一部分没用的废物,成全另一部分人,总比一起走向毁灭好不是么,可惜大哥二哥就是固执着要保护那些蝼蚁,非要等到有解决邪祟的万全之策才动穷狱门,可世间哪有两全。”
夙夜垂眸看天书:“大道无情,是他们错了。”
闻秋时:“你才错了。”
“你和二哥一样天真,难怪他喜欢你,”夙夜轻不以为然地笑了下,晃晃手中的书,“时间会证明我说的一切,有的人注定是坏人,那人不是我,也不是你,不如猜猜会是谁?”
闻秋时皱起眉,不打算再与之交谈,欲抢夺天书之际,在他眼皮底下,夙夜将书扔给了顾末泽,笑着倒退一步,原地化作一个泥偶。
“夙泽,你逃不掉的。”
一阵清风吹过,泥偶碎成粉末,药田里的灵草摇曳着身姿,散出淡淡香味。
顾末泽一手握住白皙手腕,察觉肌肤下灵脉泛起的波动,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另手捏着天书,长睫垂着遮了眼底情绪:“师叔怎么紧张了。”
手里的细腕挣扎了下,他侧过脸,闻秋时挑了下眉,又瞅了瞅天书:“给我看一眼。”
顾末泽与他对视数秒,松开他,兀自翻开书页。
闻秋时急得心痒痒,凑过去的时候被顾末泽身形一闪,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书里内容很少,顾末泽面无表情扫了眼,想起在闻秋时识海里看到的世界,薄唇轻抿,视线落在他身上:“师叔会离开吗。”
听闻此话,闻秋时估计书里真写了什么,心脏砰砰直跳,一边抑制住想夺走书的冲动,一边看向持书的年轻男子:“我都打算好了,若是知道怎么回去,就带你一起走。”
闻秋时说着脸颊微烫,轻咳了声:“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顾末泽站在与他三步之遥的地方,拿书的手指一紧,心弦被拨难以平静,对上他期待忐忑的眼睛,薄唇翕动。
好半晌,他才平复汹涌的心潮,垂下眼帘,不答反问道:“师叔愿意为我留下吗。”
闻秋时难受起来:“一定要选吗?”
顾末泽轻应了声,下一秒,看到视线中的青年隔空点了点他。
“那我选你。”
顾末泽愣住,下意识以为闻秋时弄错了,可能没明白他的意思,正打算再解释,听到清越嗓音继续道:“我早就打算好了,如果你不能跟我走,我就留下陪你。”
闻秋时折下一根灵草,放在嘴里咬着甜草芯:“我说过,不会丢下你的。”
风吹散青丝,他轻挠了挠,补充道:“不过若被迫离开,不能怪我。”
立在原地的顾末泽,漆黑眼眸看着他,英俊的眉眼没有初见时的戾气,时间仿佛在这刻无限拉长,他眼神透着缱绻,朝闻秋时勾唇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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