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时脑海中过了一遍原著,若有所思。
他在道观的师父曾说,他是有大机缘大造化之人,彼时闻秋时只当师父告诫他别偷懒懈怠,专心练符,如今看来,穿书不就是机缘。
既然如此,天道让他来的目的是什么,莫非是为了改变书内的结局,阻止顾末泽毁灭大陆。
闻秋时睁开眼,脸上浮现出一个大写的“愁”字。
干嘛呢,他就是个小道士。
见树下倚着的青年醒来,周遭弟子脸色微变,紧张地望向传说中的凶恶长老。
闻秋时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略一思忖,摆出原主该有的模样,他将墨衣披在身上,边起身边冷笑。
“看我做什么,你们想......”死字未出口,他便轻咳起来。
注视闻秋时的天宗众弟子表情逐渐古怪。
传闻中的疯长老,说了半句话后,在宽大暖和的墨衣下,清瘦的身形轻颤,全身上下好似没有力气,扶着树,才勉强支撑起身子。
一双秋水般的眼眸,隔着夜色望来,明亮异常。
浅润唇瓣微启,无奈地咳了咳,半晌才吐出后面的话:“你们想死吗。”
一句威胁的话,在沙哑的嗓音中轻飘飘落在众人心头,没有半点威慑力,反而暴露了说话之人的虚弱,犹如被逼绝路时的挣扎话语。
张简简差点一句“长老别怕”脱口而出,他捂着砰砰跳的心脏,与旁边弟子对视一眼,想到商议好的计划。
他们奉命带人回宗,但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闻长老显然不会配合,弟子们本打算将闻秋时打晕带走,眼下一瞧,他们还没做什么呢,在其目光下,已经不由自主产生了罪恶感。
欺负一个失去修为的病弱长老算什么!
他们强行带人回宗的计划真是肮脏又可耻!
“清元,你知道我向来以色取人,我下不了手,他是你师叔,你上。”
张简简望向身旁的人,然后听到“铮”的一声。
牧清元的佩剑青霜出鞘。
张简简愣了下,惊的张大嘴,左边一颗小虎牙露了出来。他这位好友眼中,果然只有隔壁灵宗南长老和其他两类人。
眨眼功夫,青霜剑横在闻秋时颈侧,牧清元看着他,充满打量之色。
面前这人虽与七师叔有一样容貌,但神态举止完全不同,尤其是眼,曾经充斥着怨恨阴冷,如今里面倒像藏着春日暖阳,蕴着令人沉溺的温煦。
“你是谁?”
闻秋时没料到牧清元这般敏锐,难怪是仙门新生一代的领军人物。
剑刃横在脖颈,闻秋时挑了下眉,随后视若无睹地往前走了步,在牧清元神色不定的时候,凑近看着他,微眯了眯眼。
“把剑横在师叔的脖子上,好大的胆子,牧清元,你要欺师灭祖么。”
他嗓音极轻,却一字字重扣在牧清元心头,他一怔,当即辩道:“清元绝无此心,但是你......”
“我什么?我不知你在怀疑什么,但是,”闻秋时指尖轻拨剑身,似笑非笑的问,“牧师侄敢让这剑见血吗。”
牧清元手指一紧,脸色难看起来。
好半晌,他将青霜剑放下,“清元只奉师命将七师叔带回宗门,之后,由师父定夺。”
闻秋时知晓他在暗示自己奈何不了,但宗门有人能制服他,“把玉简给我,正好我有话与景无涯讲。”
众弟子闻言齐齐一抖,看向闻秋时的眼神多了点东西。
早有传言,闻长老禁足后山数年,因过于思念楚家主变得神智不清,疯疯癫癫,方才看长老并无不妥,但此言一出,弟子们深感所言非虚。
他们宗主脾气暴躁,听人对他这般直呼其名,若是人在此地,估计要将长老一巴掌扇回后山思过。
牧清元掏出泛青玉简,其上光芒一闪,传出天宗主不耐冷声:“何事?”
景无涯在宗门积威甚重,众弟子下意识屏了屏气。
闻秋时思及书中所写,仙君座下有七个弟子,景无涯身为首徒,有诸多师弟师妹。
原主与他年龄差最大,也最为疏离,陨星谷除魔一战,除原主外,其余师弟妹们尽数命丧黄泉。景无涯虽不喜原主,面对仅存的师弟,仍念些旧情,在原主犯下大错后,将他性命保住,从此禁足后山。
但原主十分怨恨他,被困后山的几年,师兄弟相看两厌。
闻秋时简洁明了道:“我不回宗,你休要阻拦。”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滚回来,少去符会丢人现眼,”景无涯一听是谁,厉声道,“真以为你在后山学会的那两笔,就能在符比中拔得头筹让楚柏月多看你一眼?别白日做梦!”
闻秋时揉揉耳朵:“我要去。”
“不可能,”景无涯不愿继续废话,转而道,“清元,把他......”
话未说完,一道“噗”的吐血声,伴随着周遭杂乱惊呼“七师叔”、“长老”一并传入玉简。
景无涯眉头一皱,正欲询问,听见玉简传来一个虚弱悲凉的声音。
“我命不久矣,若见不了他最后一面,死不瞑目。到时候在九泉之下,我要告诉二师姐,三师兄,四师......他们走后,冷酷无情的宗主大师兄就这样把小师弟逼死了!”
景无涯:“......”倒是长本事了!
他这师弟曾指着他鼻子骂过冷酷无情,但是头一次,把其他师弟师妹搬出来撑腰,看来变聪明了点。
景无涯立在一座山间小屋外,透过木窗,看向室内沏茶的白衣人。
茶水滚烫,浮起的水雾凝在那人遮眼的一缕青色布条上,微微润湿。
景无涯凝望了会儿,终究心软了,叮嘱道:“清元,你盯着他,勿让他再惹是生非。”
“何人?”室内人听到动静。
“师父是我,无涯,”景无涯声音轻柔了些,收起玉简走去,“弟子今日无事,前来拜见师父。”
另边,闻秋时满意地抹抹嘴边鲜血,将玉简扔给牧清元,这个身子倒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想吐血时,一拍胸口就能吐出来。
牧清元本想将七师叔异样告知师父,但景无涯说完便断了灵力,他只好收了玉简,谨尊师命看牢闻秋时。
此时天色未亮,天宗众人不急于赶往揽月城,原地休息。张简简四处捡了些枯枝,堆积起来,随后摸出一张灵符,念诀掷于木堆中。
闻秋时咬了口刚摘的野果,回头看见这幕,眸光倏地亮了。
“还有吗?”闻秋时蹲到火边。
旁边突然蹿出个人,张简简吓了跳,侧头看清是谁,下意识往旁侧移了移,拉出一个安全距离才道:“闻长老何事?”
闻秋时一指火焰:“还有灵符吗,借我看看。”
他记得这片大陆符术落寞,原著中,对符篆描述也是寥寥无几,但闻秋时方才一瞧,那张火符不仅眼熟,而且符文繁琐,并非那么简单不堪。
张简简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见同门都一副抬眼看热闹的模样,心里叫苦不迭。
他吱唔了声:“没有。”
“这样啊,”闻秋时微垂长睫,露出失望表情。
张简简见状,于心不忍地补了句:“好像还有一张。”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灵符,递给了闻秋时,然后视线扫到周围目若喷火的同门,从众人眼中读出鄙夷。
“张简简啊张简简,你个叛徒!就这样倒戈了!”
“呵,说好一起抵制闻长老,你这话答得真快,灵符掏得好生爽快啊!”
“想不到有如此见色忘义之人,为了一点皮囊,心中道义都丢了,叫人不耻!”
张简简涨红脸,恨不得挖坑把自个埋了,恼悔间,听闻秋时又问:“这符出自何人之手,你可知晓?”
张简简立即道:“不知!”
“真的不知吗?”闻秋时拿着一张符。
火光中,他乌黑长发披在肩头,肤白如雪,侧过脸认真问。
张简简看得呼吸一屏,不受控制地回答道:“虽然不知此符是谁所制,但如今修真界流传的各类灵符,追根溯源,皆出自符主之手。其他符篆师都是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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