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入口温度正好,不冷不热,可他现在急需冷水来压压心中的气焰,否则那燥热的心情便要按耐不住了。
入了夜,燕鸢总算将今日事物处理完毕,起身回了归处。进门时,男人已坐在桌边等他用晚膳了,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
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熏香,气氛旖旎,男人背对着燕鸢而坐,他一袭玄袍,长发披散在身后,因玄龙近月瘦了不少,从背后看去,与宁枝玉很有些相似。
燕鸢一时恍惚,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直到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露出张素雅清隽的面孔。
“阿鸢,你来了。”
燕鸢笑道:“今日怎么忽然穿玄衣了?”
第七十八章 本尊可不喜欢男人
“清一色的白袍,看久了难免发腻,青梅说玄袍显气色,我便叫人做了几身。”
“……不好看么?”
从相遇起,宁枝玉便爱穿白袍,偶尔换,也是淡蓝或淡青的。自从当了皇后,宁枝玉便没再穿过除白袍以外的颜色了,除非参加国宴上必须着特制的火色凤袍。
头一回见他在平日里穿这样浓重的颜色,还是玄色。
燕鸢想起那条被自己刻意冷落的龙,摇了摇头,在宁枝玉身侧落了座,怀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心不在焉:“傻阿玉,你穿什么都好看,不论是怎样的你,朕都喜欢。”
宁枝玉藏在袖袍中的双手紧张地蜷起,心中藏着悲凉,强颜笑道:“你看着顺眼便好。”
燕鸢拿起筷子,给他夹了只水晶虾饺到小碗里:“吃吧,等朕等及了吧,菜都要凉了。”
“没有。”宁枝玉小声回答,拿起筷子。
燕鸢接过青梅盛好的热鸡汤,喝了一口:“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你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阿玉?”
宁枝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筷子戳在虾饺上,快要将皮戳烂了,还未夹起来,燕鸢连唤了他好几声,宁枝玉才扭头看他。
“……啊?”
燕鸢笑着抬手刮他鼻梁:“你今日是怎么了,怎得用个膳都如此不用心,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没有,服过龙鳞,已好多了。”宁枝玉笑道。
燕鸢耐心地重复道:“朕方才说,下月便是你的生辰了,你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一年只一次的生辰礼,定是要好好准备的,到时便宴请百官进宫为你庆祝,举国免税一月,再赦免上月入牢中的囚犯,为你积福,如何?”
他从小在相府便是被忽视的那个,爹不疼没娘爱,没过过生辰,是遇见燕鸢之后,才有了这福气。宁枝玉看着燕鸢兴冲冲的笑脸,心中高兴,又不免哀伤。
高兴他如此记挂自己,每年的生辰记得比他自己都仔细。
哀伤这一切的好,都是他卑劣无耻地从旁人那里偷来的。他已拥有了本该失去的东西,不敢再贪得无厌地要更多,他只要面前的人此生相伴左右,不论发生什么,都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宁枝玉眼角殷红,望着燕鸢笑。
“我只想,找回那支丢失的银簪。”
“生辰每年都有的,便不要大肆举办了,铺张浪费总是不好的。”
燕鸢放下筷子,拉起宁枝玉放在膝上的手,亲昵道:“这还不简单,朕明日就叫人出宫去买个百支一模一样的银簪,你床头放一支,身上放一支,铜镜前放一支,能看见的地方都放上,哪怕丢了十支,还有九十支。”
宁枝玉知道燕鸢在哄自己开心,被他逗笑了,眼中的红却未退去,注视着对方,轻声道。
“我只要那一支,独一无二的,任何的金山银山,都替代不了。”
燕鸢捏他鼻头:“傻阿玉,你怎得这样倔……那好吧,朕答应你,会尽力帮你找回来,若实在找不到,便只能送支新的给你了。”
“嗯。”宁枝玉哑道。
他身子不好,常有情绪低落的时候,燕鸢自是有所察觉的,便照顾得格外仔细,叫青梅退到一边,亲自给宁枝玉布菜。
莫约小半柱香时间过去,宁枝玉放下筷子,拿起手边轻巧的淡绿暖玉酒壶,倒了杯酒放到燕鸢手边。
“阿鸢,这是父亲前日送来的女儿红,在地下埋了二十年,是他亲手酿造的,你尝尝,可合胃口……”
燕鸢其实不嗜酒,不论是女儿红还是醉春澜,他觉得都过于刚烈了,倒是甜滋滋的果酒更合他的口味,但宁枝玉一番心意,他不好拒绝,便拿起酒杯。
“好啊,既是国丈亲手酿的,自是要尝尝。”
燕鸢端了杯子便要入口,宁枝玉突然抬手抓住他手臂,“阿鸢……”
“嗯?”燕鸢扭头看去。
一袭玄袍衬得宁枝玉脸色过于苍白,他笑容清淡,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却无端显出种难以形容的浓烈情绪……像是绝望。
“我爱你。”
燕鸢脑中不合时宜地出现玄龙英俊的脸,想来那条沉默寡言的龙亦是很爱他的,可谁叫他爱得人是宁枝玉呢,压下心头的杂念,抬手抚上宁枝玉温热的面颊。
“怎么忽然说这个。”
“朕也爱你的。”
宁枝玉的手覆在燕鸢贴着自己面颊的手上,心中有了些底气:“想说,便说了。”
燕鸢笑着抽回来,举起酒杯,宁枝玉忐忑地盯着他的动作,眼看着那杯壁就要碰到燕鸢的唇,殿外急急忙忙进来个太监。
“皇上,不好了……”
燕鸢眉头一紧,放下杯子:“怎么了?”
陈岩躬身凑到燕鸢耳边,低声说:“乾坤宫那边来消息,说是寒公子病重,三日未起了,可能快不行了……”
燕鸢腾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陈岩面色凝重,低声道:“是寒公子身侧伺候的小毡子来报的。”
“该死的奴才,竟瞒到现在才来,那日还挡着门不叫朕进去!”燕鸢沉下脸就要走。
宁枝玉抓住他手腕:“阿鸢……”
燕鸢回身摸了摸宁枝玉的脸,放缓口气:“朕有些事,得去一趟,今夜不能陪你用膳了,明日再来寻你。”
“乖,早些休息。”
宁枝玉从前最是温顺听话,这回却在燕鸢抽回手的时候抓住没放,紧紧贴着自己的脸,哑道:“若我不放你走呢。”
燕鸢看着他这般模样,终是不忍:“是玄龙出事了,他若死了,谁来救你。”
“朕得快些去看看。”
宁枝玉眼中蓄了泪,摇头道:“我不要他救我……我只要当下,你看着我一个人,便好了。”
“活长活久,都是命……”
燕鸢漂亮的眉拧起:“再说傻话,朕真要生气了。”
心下慌得厉害,燕鸢胡乱安慰了宁枝玉几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分明知晓玄龙才是燕鸢真正所爱,真被他抛下,还是感到无所适从,宁枝玉低头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面颊上的泪无声淌落。
“可悲、可叹、可笑。”
“看看你自己,还皇后呢,你怕是连你们人族窑子中的小倌都不如,那小倌儿一笑还有千人倒,你呢?……”
“幸好你没脱光衣物直接送上去,否则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本尊劝你还是别耍这些没用的手段了,怎么撺掇燕鸢挖出的玄龙的心才是正道。玄龙一死,燕鸢这辈子都是你的,你为何非要执着于这些没用的小事?爱不爱的有何关系,他的人在你身边不就好了。”
从方才起,魔尊便一直在对他说风凉话,宁枝玉未搭理。此刻他也未搭理,秉退宫人,拿起燕鸢未喝的那杯酒,一口饮尽,仰起头时,泪划过眼角殷红的皮肤。
魔尊惊道:“这酒中有合欢散,你疯了?”
宁枝玉酒量不大好,才一杯子下去,眼中便有了醉意,他笑了笑,继续给自己满上,一杯接一杯地往口中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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