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婚
月老为天帝大婚挑选了良辰吉时,据说,若能在本月15日的辰时结下情契,举行婚礼,天帝不仅能成功化解天罚,还能与新后执子之手,白首偕老,相爱至时间的尽头。
燕鸢由玄将殿回来,一夜未眠。烛光影影绰绰,他坐于镜台之前,望着镜中没有血气的脸,瞳孔中毫无光亮,像被吸走魂魄的傀儡。
“帝君,该换吉服啦。”粉衣仙娥端着白玉托盘在他身后道。
燕鸢似未听到,良久,仙娥又小声催了一遍,他方才抬手挥去,仙娥手中托盘上的吉服顷刻穿在燕鸢身上,入目是鲜艳的红,他抬起指尖,缓缓触上嵌于胸襟前的金线。
“我今日的模样,他会喜欢么……”
仙娥笑道:
“回帝君的话,您是天界数一数二的俊美,天后早便心悦于您,不论您是何等打扮,他今日见了您都会高兴的。何况这大红喜袍,比寻常的衣物更加衬您,连小仙见了都觉得心悸呢。”
燕鸢听了她的夸赞,不觉欣喜,眼角反倒红了几分:“说谎。”
“他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怎还会喜欢我……”
“他恨不得我永远在他面前消失,他才高兴……”
后头燕鸢还说了什么,仙娥没听清,只隐约听见他说什么‘总算能如他所愿了’。
天色渐渐亮起,日光穿透厚重银帐涌入东极殿,良辰吉时错过不得。
“帝君,时候不早了,小仙为您束发吧。”
这仙娥是曳灵神君专程派过来服侍燕鸢更衣的,手十分巧,不一会儿就将燕鸢过腰长发梳顺,她正准备将发冠起,突然看到银梳滑过的长发间露出一缕苍雪般的白。
天神的命接近永恒,若无意外,少说也能活万万年,而燕鸢一介青年人,今年不过20万岁,头上竟已有白发了。
仙娥惊得手抖:“帝君……”
燕鸢毫无所觉,只是道:“这只金冠我不喜欢,你去换只更精致的来吧。”
镜台上的白玉托盘中放着一只金镶玉冠,是九重天的仙匠为此次大婚设计打造的,同枝玉仙君那只是一对。
“可是……若换了,便与天后的那只不匹配了。”仙娥为难道。
“无碍,他不会介怀的。”燕鸢笑得愈发温和。
“我与他以鸢尾定情,我喜爱鸢尾。私库中恰好有一只鸢尾玉冠,是那年同他去凡间闲逛时买下的,至今都未带过,今日正好,你替我去取来吧。”
仙娥听得稀奇,传闻说帝君对玄龙将军余情未了,娶枝玉仙君乃是天道所迫,迫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看来,传闻不可信。
帝君分明对枝玉仙君情根深种,否则怎会这般细致,连冠发之物都要挑剔。
仙娥领命,拿着燕鸢给的令牌去了帝君私库。来回倒是快,就是私库中宝物太多,挑一只小小的发冠得费些功夫,仙娥叫几个守卫帮着一起寻,花去小半柱香时间,总算找到了。
她回到东极殿,捧着发冠对镜台前的人喜道:
“帝君,您看是这只……”
话音戛然而止。
殿内空空荡荡,银帐叫外头的风吹得起起伏伏,苍穹无端暗淡下去,连带着整个寝殿一同陷入昏暗,镜台前哪里还有燕鸢身影。
“帝君?”
仙娥里外找了几遍,没找到,跑出去问门外神兵,神兵亦是一脸茫然,说帝君未曾出过东极殿。
吉时将近,耽误不得,仙娥只得去禀告曳灵神君。
遣云宫内,曳灵坐于银案后,手拿一本牛皮古籍看得发怔,上头说的是化解天罚的过程。
燕鸢与枝玉仙君成婚乃是步骤之一,除此之外,还需洞房花烛,真正的灵肉合一,才算是顺应天意。
说服燕鸢成婚已是不易,强迫他与枝玉仙君洞房岂不是难上加难……
正走神,大门骤然被推开,粉衣仙娥慌里慌张闯入殿内。
“神君,不好了……帝君不见了……”
曳灵神君倏得站起身,紧促道:“怎会不见?”
仙娥刚将来龙去脉说完,外头突然‘轰隆’一声,电闪雷鸣,暴雨如盆倒,大开的门被狂风刮得来回摆动。
方才看古籍入迷,曳灵未曾注意到外头的天色,这才发觉外头竟下雨了。
天界从不下雨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曳灵面色变得惨白,手中古籍掉落在地。
仙娥见他摇摇欲坠的模样,赶忙起身去扶:“神君!”
曳灵神君抽回手,双唇哆嗦:“快……快去通知众仙神,辰时之前,定要将鸢儿寻回来……”他声线愈发的小,说到最后按着腹部弯下腰去。
“阿曳!!”
玄衣男子适时出现,将曳灵神君一把抱起。
曳灵伶仃手骨攀上燕旌衣襟攥紧,痛得冷汗涔涔:“鸢儿不见了,你快去寻他……天现异象,是天罚…天罚将至……你快去寻鸢儿,别管我……”
“你快去……”
大婚本该是由曳灵一手操持,奈何他身子不便,便由燕旌代劳盯着了,燕旌就是因这异象赶回来的。
他缩地成寸,抱着曳灵进入内殿,将人放在圆床上后,掌心覆上曳灵平坦的小腹,注入几分神力安抚胎儿:“你胎息不稳,莫要激动,我会将鸢儿寻回来的,你放心。”
这孩子来得属实突然,曳灵的腹部曾因燕旌受过伤,生燕鸢时几乎九死一生,理应不可能再有孩子的,可偏偏就是有了,还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曳灵合着眼靠在床头,推拒着燕旌贴于自己腹上的手,眼角涌出泪:“你快去……快去……”
燕旌心疼不已,倾身在他额头亲了亲,替他抹去眼泪,命仙娥定要好好照顾曳灵后,起身消失殿内。
诸神接令,九重天被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燕鸢踪影。他身为帝君,想躲起来不被寻到,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罚(上)
天道震怒,凡间难以幸免。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瞬变了脸,苍穹之上劫云翻滚,黑漆漆地朝长安城压下来,狂风肆虐,好似要将这片土地吞噬。
小贩们火急火燎地收起摊位,欲寻避雨之地,街头一时纷乱不绝,人流攒动。
众人皆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离开这里,唯独一红衣长发男子,逆着人流,慢吞吞地走着,走着……
雨水将他浑身都湿透了,冰冷冷地拍打在脸上,他也不同旁人那般伸手去挡。
脚下突然传来‘哎呦’一声,低头看去,是个小胖墩子摔倒了,肉乎乎的一团,看着年岁同阿执一般大。
他愣了愣,弯下身便要去扶。
小胖墩子的奶奶先一步将孙子扶了起来,口中骂骂咧咧地训斥孙子跑太快,面上却是心疼的表情,确定孙子未受伤,方才松了口气,一手夹着菜篮子撑着伞,一手牵着孙子,直起身对燕鸢笑道。
“这臭小子就是调皮,带他出来买个菜都能闹一出。”
“公子都淋湿了,赶快回家吧,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若是得了风寒,怕是家里人要担心的。”
燕鸢沉默未言。
“今日是公子大婚的日子吧?同心上人有什么不能说开的呀,闹脾气归闹脾气,逃婚可就不对啦,快回家去吧。”
奶奶说完就牵着孙子走入雨幕。
燕鸢看唇语,勉强能判断出对方所言。他一袭鲜艳婚服,披头散发,看着不是小贩,又不像逛街的行人,难免叫人误会他是逃婚出来的。
今日不是他大婚的日子,他只是想穿得好看些,去从前与心上人一同走过的地方看一看。
他故意走得很慢,可以慢吞吞地去回想,他曾与玄龙在这里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买过什么商品。万年前的记忆清晰得如同昨日刚刚发生过,他想起那日牵着玄龙的手在街角的小摊位上买下一支拨浪鼓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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