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孩子玩簸钱,她簸珠宝。
本以为长大会是个极爱俏的女郎。
谢怀柔望着她发上几乎是毫无点缀的素簪,心中感叹三岁看老也不尽然。
季郁拢着衣袖一本正经地说:“那时候不懂事,什么都喜欢,现在朕大了,只喜欢值钱的了。”
谢怀柔:“……”
“那西夏可真是弹丸之地,还穷山恶水的,”季郁瘪了下嘴,兴致缺缺地把手中的岫玉放回去,转头拿出旁边的匣子,“姊姊还是瞧这个吧。”
木匣里面装着字画。
季郁把画卷小心展开给谢怀柔看:“我知道姊姊不喜欢金银珠宝,这画倒是清标可赏,又是失传已久是顾宗志真迹,给姊姊贺生辰嫌不嫌礼薄?”
她眼眸弯弯,像个等待她夸奖的孩子般迫不及待献宝,高兴起来顾不上称“朕”。
看得出这画她是费了力气去寻的。
这画至少值千金,送给她这个不懂品赏的人实在浪费。
谢怀柔想说无功不受禄。
“陛下……”
季郁瞧见她脸上的神情,身子往后一靠,懒懒地打断她说:“不可。”
“臣还没说话。”
“不可。”
“……”
季郁收起画,重新放入匣中,眼睛都不抬地说:“只许回谢陛下,后面的转折推辞不许有。”
对视片刻。
谢怀柔唇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很快换上欣喜的表情向她道谢。
季郁弯着眼,好的东西送给她比留在自己身边更高兴。
目光扫到那堆贡品。
有点好奇:“看眼就知道是岫玉,姊姊好像不是那么爱玉石的人,所以是对西夏熟悉?”
谢怀柔颔首:“臣的母亲便是西夏人氏。”
“咳,”季郁一口茶差点碰出来,勉强咽下,旋即呛着咳嗽几声。
刚说了半天西夏是穷山恶水弹丸之地的她立马转口:“西夏景色秀丽,好山好水,难怪能生养出姊姊这般的人。”
谢怀柔忙取出帕子为她擦拭唇角,轻拍着她的后背,闻言弯了下唇:“臣是吴郡人,从未去过西夏。母亲也是因为当年旱灾逃难来的大燕。”
“……噢。”
季郁握住她的手取过帕子,轻拭唇角,面不改色地纠正说,“吴郡好山好水,景色秀丽,不怪能生养出姊姊这般好颜色。”
谢怀柔没说话。
只是面上漾起藏不住的笑意。
季郁鼓了鼓脸,侧脸时看见旁边果盘里的蜜桃。她兴起,取湿帕擦拭干净手,执起小刀,亲手把果盘里洗好的水蜜桃切成小瓣。
这事她总是不喜欢让别人代劳。
谢怀柔帮她重新沏了杯茶,看着她切完整个蜜桃。她从小就喜欢动动小鞭子小刀子,还都玩得不错,一只蜜桃均匀等分,手指连留下来的汁水都没沾到。
季郁满意地擦干净小刀,丢到旁边。
“姊姊过来些。”
季郁拿起一瓣蜜桃肉先要喂给她,谢怀柔眼眸闪了闪,终还是没有躲,柔顺地张嘴被她喂了一块果肉。
入口软腻,甜津津的。
谢怀柔的帕子在她手里,汁水顺着流下,她只好轻舔了下唇角。随着那瓣桃肉越来越小,唇舌难免会不小心蹭到季郁的指尖。
伴随吞咽的动作,她低眸垂眼间,有点说不出的禁欲模样。
季郁视线旋即微微一动。
第65章 谢怀柔【4】
谢怀柔从宣州归来时,寒冬已过,天下尽春。
她呈上来的折子照例是从不经别人手,直接送到季郁面前,且立刻被过目。
一明一暗,两份奏折。
前者交代清楚了□□的朝堂官员与前任宣州太守是何结下的仇怨,买凶及行刺过程等等。另外一份秘奏,是背后牵扯出是左相的门生故吏沆瀣一气,行贿卖官等等罪证。
全都交至季郁处置。
谢怀柔回来后,便称病闭门不出。
她闭门谢客的这三天,季郁以雷霆手段罢了袁谡庆的相位,不单单是因为谢怀柔呈上来的东西,那些到底只是门生故吏,跟他本人关系并不算大。
铁证是抄家时在他府邸里搜到的五百甲胄。
袁谡庆当场以谋逆罪被押至大牢候审。
满朝皆惊。
谢怀柔一时间还没得到消息。她闭门不出其实是养伤并非养病,查案时遇到了行刺。
虽然贼人很快被闻讯赶来的侍卫制服,但她也身中两刀。回京便立刻告假在家,半养伤半也是避世。
皇上想罚左相或是不想罚,都得先等一段时间,不知局势的情况下避避风头才是上策。若左相垮台,她是功臣,左相无碍,她就得重新算清往后的路。
烛光下,谢怀柔手执书卷,垂下的眼睫透着一股从容镇定的味道。
心中百般盘算,面上也是平静柔和的。
直到前左相袁谡庆意图谋反的消息传到她府邸里。
谢怀柔蹙眉思忖了许久。
她知道季郁一直在忍袁谡庆,从登基开始,也知道袁谡庆结党营私贪污收受贿赂的事。
但袁谡庆作为三朝元老,老狐狸可不是浪得虚名,谁都多少知道他不干净却谁也捉不到他把柄。他做事一向谨慎,滑不留手,她想抓他那些门生故吏的小辫子都得拼着挨上两刀子。
府邸藏匿的五百甲胄,真用来谋逆显然是不够的。
但说用来防身,他堂堂左相大人,至于要在府邸里穿五百套甲胄防身吗?
谢怀柔在想,这甲胄会不会是季郁往他府邸里塞的。
若有机会,季郁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烛火被风晃动,她回过神,起身把窗合上。侍女小红上前来换掉冷掉的茶盏:“水已备好,可太医说沐浴暂且还……”
谢怀柔轻点了下头,“无妨。”
她有两处刀伤,最严重的在右手手心,当时以手挡剑还紧紧握住了剑身片刻,伤口深得几乎可见骨。半个月来严格遵照嘱咐不曾碰水,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肩背上的那道划伤也不浅,却屡次碰水,好得很慢。
小红在旁几次叮咛不要再沐浴了,这样下去会留疤的,但谢怀柔并不在意。
浴室里昏暗静谧,水汽弥漫。
谢怀柔从浴池中起身,擦干伤口时,瞥见刚结起来的痂又被水冲掉了。
她边擦着湿发,边回到书房,正准备王有成写封信问清楚冀州是否出现旱灾迹象。
小红忙拿着药膏走过来:“大人啊!伤到底还想不想好了?”
谢怀柔被她催促着到屏风后坐下,松开衣领,让小红她给肩膀的伤重新上药。
“好不容易结的痂……”
小丫头嘟哝的话头先顿了顿,指指外面说,“陛下派了个女官来,在外候着,说是有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大人。”
“那请人进来。”
谢怀柔想站起来,被小红按着又是一通低声抱怨说:“大人急什么,那女官可年轻,看着就脾气很好的样子。再者说,大人您可是朝堂重臣,让她一小小女官等等又有什么不妥的。”
谢怀柔看她一眼,“你对人家也是这般不客气么?”
小红瘪了瘪嘴,忙说:“奴婢哪儿敢啊,沏得可是府里最好的茶,竹叶正招待着呢。陛下身边的人,别说是女官,便是个小內侍又有谁敢得罪呢。”
谢怀柔没说话。刚急着问王有成的事,忽然觉得也有必要写份奏折汇报给季郁。
“去请那女官再等等,我要写份折子劳烦她一并带回去。”
小红边应着,边说:“大人别急,人跑不了的,该急的是身上这伤,都这么多天了还是这样,能长好吗?铁定是要留疤了。”
“真枉费陛下赐下的成堆药材。”
这段时间季郁没少过问谢怀柔的伤势,各种百年灵芝、千年人参,凡是上佳的补品药材,都不要钱似的流水般往府邸里送,多到管家得特意得另辟一处屋子才能妥善保存起来。
谢怀柔淡淡地说:“留疤有什么打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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