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楠听懂了,便没再问,将手机收回口袋。
两人吃完饭,路上的车少了很多。该做的都做完了,于楠总算往导航里输了地址,穆博延便根据机械化的语音送他回了小区。小男生在门口与他说谢谢和再见,他挥了挥手,调头后驱车离开,消失在夜色中。于楠站在街边盯着马路发呆,直到风吹得他手指发凉,这才顺着鹅卵石小路走进别墅的花园。
原本今晚是可以有个好梦的,不过他回来得不是时候,一家三口正好挑了今天在院子里烧烤,肉菜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炭炉上滋滋冒着热油,他的出现反而让温馨的气氛冷了下来。于楠有意避开他们,目不斜视,直直往自己住的偏屋那儿走,可非要有人找不快,没两步就听后方传来父亲威严的声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和朋友吃饭。”于楠头也不回。
“过来!”孩子对自己没个尊重,这让于弘盛怒火噌就上来了。他觉着于楠是越长大越没教养,招呼都不知打一个,作为一个Omega一天到晚早出晚归,像什么样子!
他到底是个Alpha,对同类的气味很敏锐,再浓的调料粉也盖不住于楠走过时留下的陌生气息。于弘盛眉头紧皱,三两步走到儿子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那是谁的衣服?”
于楠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竟然忘记还了,穆博延的外套就这么被他带回了家。他懒得解释什么,也厌恶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透过热气扭曲的空气,他看见他妹妹正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看戏。尤其是坐在另一边椅子上的漂亮女人,那种端庄的姿态令他多看一眼胃都仿佛开始抽搐,整个人头晕目眩。
“不用你管!”于楠紧闭的嘴里咬出了血,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瞪着于弘盛。失望、愤怒、难堪,混在一起的情绪快要让他失控,但他必须忍气吞声。他极力压抑住心尖的痛苦,将呼吸的速度放到最慢,冷硬地一点点将胳膊从父亲桎梏中抽离。
“好了好了,弘盛。孩子好不容易见到一面,何必置气呢?”穿着长裙的女人适时温柔地劝解着,让丈夫不要伤肝动气。她扮演着一个怜爱的慈母角色,目光如水般落在于楠身上,“小楠,晚上和朋友吃好了没?家里备了很多食材,让人添把椅子,你再来吃些。”
于弘盛低声去拉他,“听你小姨的话,过去坐。”
于楠这下真的恼了,猛地挥开他的手,转头屋子跑。身后是他父亲暴怒的呐喊,他已经听不进了,他觉得那声音仿佛是魔鬼传出来的,几乎要剥了他的皮吃他的肉。他用颤抖的手开了房门,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反锁,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将追来的洪水猛兽给拦住。
但实际上没人来追他。他的父亲并不会真的敲门。
他粗喘着,狼狈地贴着门坐在地上,紧紧环抱住自己。客厅还是那么凌乱,像是一个被隔开的储物间,堆起的纸箱将他包围,虚假地替他拢出了一片安全区。他缩成小小一团,在漆黑的夜色中一动不动。
良久,手机因震动从口袋里滑出来,却逸洲的消息横在中央,问他约会怎么样,开不开心,穆博延的性格是否像表面看上去一样优质。
他疲惫地抬头,眼圈在光亮下红了一片,却没掉泪。他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都吞进了肚子里,手指僵硬地点开输入栏,写写删删,最终没有回答好友的八卦问题,而是求助般地发出一句话。
——你认识租房的人吗?我要搬家。
第7章 想做家犬的第七天
想搬家就须要钱。
于楠颓然地看了眼银行账户的存款,其中有一笔是他妈妈留下的,只能应急时用。他平常吃穿花销不大,可于弘盛给的本来就不多,需要什么就只能自己去赚,收入和支出勉勉强强维持在平衡的度上。明天实习结束后,他还是得去找一份工作,至少能为他的租房提供一半的补贴。
[却逸洲]:为什么不回学校住啊?一学期才1200,划算。而且我宿舍还有空床呢,你来了正好。
关于好友的提议,于楠又何尝没想过。但他异于常人的爱好堵住了这条路,不但偶尔会赶不上学校门禁,而且与其他人住意味着他的身体经常会暴露在外人面前,或许是胳膊,或许是大腿,还可能是腹部。这些地方最容易留下痕迹,他不能给旁人看了去。
他攥着手机想了好一会儿,奈何脑子里木木的像灌了水,所有思绪都被一张看不见的网兜得严严实实。倒是却逸洲半天没等来他的回复,又发来了第二条。
[却逸洲]:这样,我明天去问问我表哥,他搞房地产的应该懂得多。但你也知道学区房一向吃香,一时半会儿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离学校近的。除了价格外还有什么要求吗?你整理好了都发给我。我家宝贝好不容易有事相托,我肯定好好表现!
末尾还带了个salute表情包,看的于楠烦闷的心情被挥散了些。他想到却逸洲灿笑的那张脸,紧绷的脸颊松了松,回了个猫猫头:谢谢,周日请你吃饭。
[却逸洲]:吃饭什么的无所谓啦,好姐妹不言谢!
却逸洲比任何人都了解于楠。
他知道于楠性格虽然腼腆,平常对谁都是一副礼貌带笑的样子,但若是想着更亲近一些,就会撞上一面无形的墙。于楠的不擅交际更像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措施,牢牢地把自己罩在不见光的地方,不去主动触碰外界就能避免受到伤害。
所以在今晚收到那条消息后,却逸洲第一反应就是高兴。
于楠从未对他有过什么请求,和他的大部分朋友都不一样,这反而让他觉得于楠并未把他搁置在对应的位置上。但现在对方遇到问题知道来找他,忽然就有了种两人离得更近的感觉。却逸洲一如往常地和于楠表达了想念,黏糊糊地喊他楠宝。他敏锐察觉到了于楠恐怕是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才会忽然要从家里搬出来,但他没问,只接连分享着今天刷到的有趣视频。
于楠一条条点开看了,欢乐的音乐顿时填满了静谧的屋子,中间掺杂着却逸洲充满朝气的语音讲解信息。他看着听着,渐渐心里沉甸甸的那块石头掉了下来,他觉着也不是那么在意于弘盛他们了,他不该让那些人影响他的情绪,对他造成更多的伤害。
两人就这么聊起来,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开始,却逸洲仍八卦地问他有关穆博延的事儿,明显是对于楠今日反常的态度有了质疑,甚至还脑洞大开,问他要搬出来不会是方便和老男人家里幽会吧?!
于楠看着屏幕里一连串飞快划过的感叹号,赶紧打住却逸洲的胡思乱想。他好笑地否认了约会这一词,称晚上只是向穆先生请教了一些问题,然后到点一起吃了饭,没什么特别的情感纠缠。
却逸洲不信:那不是约会还能是什么?你俩肯定有事瞒着我!好啊,我就说你跑那么急是要去见什么人,果然给我诈出来了吧?这饭都吃完了,还没确定关系啊?
[于楠]:……什么关系?
[却逸洲]:恋爱关系啊!虽然他年龄比你大,但我们Omega喜欢的就要得到手!
哪有吃个饭就成情侣的?于楠哭笑不得,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强调自己真的是请教问题去了。
却逸洲继续缠着追问了许久,见好像真的不是自己所想那样,这才作罢。他转而和于楠提起了中午遇到的那位Alpha。对方没放弃,七点多还在和他询问有关于楠的消息,想让他从中做个媒人。但他觉着于楠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就自作主张地拒绝了,不过对方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颇有一种愈挫愈勇的架势,怕是接下来还会主动当面试好,让于楠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于楠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对不在意的人或事都不会多花精力浪费脑细胞,这件事便一带而过。正好这时有人找却逸洲打游戏,三缺一,持续了快一小时的闲聊总算结束,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不早了。
于楠退出聊天框,回到了微信初始界面。撇去公众号和一些广告商发来的消息外,穆博延的聊天栏还没被挤出第一页,他点进去,里面只有一条添加好友时自己发去的问候,除此之外全是空白。
他从地上爬起来,下半身坐得差点没知觉,腿都盘麻了。他直接抹黑回了卧室,开灯的瞬间余光瞥到一抹灰,被阻隔的记忆瞬间潮水般在脑中翻滚,警铃响得他汗毛直立——他手忙脚乱地解开被压了好一会的西装外套,已经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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