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特殊的婚礼。
今天的喜娘没有坐喜车,而是被八抬大轿送到门口。
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果果惊喜道:“是唢呐。”
李爷爷经常吹的,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廖初道:“是呀。”
唢呐,从出生、结婚到死亡,好像所有的场合都能完美融入。
真是一种神奇的乐器。
现代社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婚礼了。
沿途好些人出来看,脸上既有好奇,又有祝福。
能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令人愉悦的。
关墨亲自将新娘扶出来。
年轻时,他曾许诺,会用八抬大轿将她娶过门。
如今时移世易,终究是做到了。
他没有食言。
透过盖头,谢君姿看到了对方的大手,还有自己的绣鞋。
这身嫁衣是她自己做的,一年做一点儿,做了拆,拆了做,足足花了数十个年头。
哪怕中间狼狈逃亡,也不曾丢弃。
她就想着,如果这辈子没福气穿,那么就带着进棺材。
好在……福气终究是来了。
牵着的两只手已不再柔嫩,遍布的皱纹和老年斑无声诉说着历史变迁。
可此时此刻,他们的心空前安定。
虽是传统婚礼,但新娘子也跟着出来答谢宾客。
廖初看了下,来的宾客确实不多。
一共只有两张大桌,每桌不过八人。
仅此而已。
但所有人都是带着货真价实的祝福来的。
除了廖初甥舅俩和柳太太,在场所有人都曾亲眼见证了这些年他们的不易,不禁热泪盈眶。
廖初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奇怪。
他分明是不太相信爱情的,可如今见了这个,竟也觉得……
如果能在有生之年觅得一真心人,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送走所有宾客后,新婚夫妇坐在喜床前,相顾无言。
并非不想说。
而是想说的太多,反而觉得言辞苍白,倒不如不讲。
只是这么看着,就很好。
关墨忽然弯下腰,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大箱子。
毕竟年纪大了,拖起来有些吃力。
谢君姿失笑,索性过去跟他一起拖。
箱子好大。
做完这一切之后,两位老人都气喘吁吁。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真是。
关墨拍拍她的手,小心地打开箱子,“你看,这些年,我给你写了这许多信,你也回了这么许多……”
巨大的箱子里,赫然是一封又一封书信。
虽然已经反复读过,但再次看到这些,谢君姿还是难掩激动。
“是呀……”
那时的他们,都知道即便写了信也寄不出去。
非但寄不出去,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跟“坏分子”保持联络而罪加一等。
可是,可是怎么能不写呢!
笔下的每一个字流淌出来时,都会化作滚滚思念,陪伴他们熬过严寒酷暑……
关墨准备了一个特殊的仪式。
他要将这些年写的信,念给妻子听。
对的,现在他终于可以称对方是自己的妻子了。
早年恶劣的环境让他的视力严重下降,哪怕灯光明亮,老人也需要将信纸放到眼前,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他的手有些抖。
这是因为早年被压着游街,冻坏了。
信纸和墨水都不算专业。
多年过去,许多字迹已然模糊。
可当看到的第一眼,关墨便能倒背如流。
他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些漂泊的日子。
虽然凄苦,前路茫茫,可心中有光,足够支撑他走下去。
“姿姿吾爱,一别数年,你在他乡可好……近来天寒,我的伤腿又隐隐作痛,缺医少药,唯有念你寥作慰藉……”
“姿姿吾爱,昨天父亲不堪忍受屈辱,投河自尽。我与母亲为他敛尸,都没有哭……母亲说得对,这样的日子,死去才是解脱,只是……不知此生是否还能有相会之日……”
“姿姿吾爱,唉,昨夜我在梦中见你,唤你,念你,不应,甚是难过……你可曾梦我?”
“姿姿吾爱,家国在颤抖,故土已满目疮痍,我已决心去前线……此行凶险,然我想到你在后方,势必一往无前……愿我归时,山河安宁,海晏河清……”
第51章 麻酱烧饼
十月中的清江市已经很冷了。
果果也换上了秋季校服:
有中国元素的长裤长褂,外加一件羊绒大衣。
廖初特意给她拍了照,纪念成长的每一个瞬间。
青叶幼儿园的校服确实很好看,而且质量也相当不错,每季都是和知名品牌联合订制的。
当然,价格也十分美丽。
晚上余渝回来时,显得特别高兴。
“廖先生,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去福利院时遇见的那个轮椅男孩李若吗?”
廖初点头,“当然,他怎么了?”
不光李若,那个福利院的所有人都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余渝开心道:“他终于回去上学啦!”
现在他已经在清江市定居,距离康明市也不远,就把自己的号码留给了刘院长。
如今两边每隔半月就会视频通话一次。
其实以前李若也曾上过学。
但因为身体不便,福利院又买不起轮椅,只能让哥哥姐姐们背着。
甚至就连课间休息时,他也没办法自己上厕所。
久而久之,他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再也不愿意去上学了。
但是现在不同啦。
他有电动轮椅了呀!
他可以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帮院长妈妈做事,他不再是个废人啦!
他跑起来甚至比哥哥姐姐们更快,还可以帮他们拿书包呢!
于是等李若彻底熟悉了电动轮椅的操作后,就主动和刘院长要求,说自己想要回学校。
刘香兰当场就哭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廖初也跟着松了口气。
对于他们这些身处泥潭的孩子们来说,上学读书是改变命运最快也最现实的途径。
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途径。
见他神色柔和,余渝就觉得自己心里的高兴又加了一重。
“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很记挂那些孩子,就第一时间跑来跟你说了!”
廖初笑了,“确实是个很好的消息。”
顿了顿,他又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余渝一怔,“算给我这个信使的回报吗?”
想吃的呀?
好像廖记餐馆的所有东西都很好吃。
自从搬过来之后,他觉得自己都不挑食了。
不过,既然有可以亲自点单的机会……
廖初就见他抱起胳膊,拧起眉头,果然认认真真冥思苦想起来,不觉有些好笑。
过了会儿,和宋大爷练完二胡的果果回来,一看余渝这个样子,就小小声问:“舅舅,鱼鱼老师怎么了呀?”
廖初正色道:“他在想明天吃什么。”
果果不禁肃然起敬,郑重点头,“对呀,明天吃什么呀?”
这可真令人苦恼。
在她幼小的心灵中,人生路途上赫然有三大难题:
早饭吃什么?
午饭吃什么?
晚饭吃什么?
舅舅做的东西都很好吃,但是她的肚皮容量有限,只能选几种。
就很可恶!
唉,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长大之后,就能像吱吱姐姐一样吃很多东西了吧?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廖初几乎以为桌边的青年要入定了,才听他突然啊了一声。
然后兴冲冲道:“烧饼,我想吃烧饼,麻酱烧饼!”
廖初失笑。
感情你想了半天,就想出一个烧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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