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看时,仿佛连月色都带了几分朦胧。
几杯果酒下肚,宋老头儿来了兴致,拿起竖在墙边的二胡。
“我拉一段儿!”
劳累了一天的食客们便纷纷鼓掌,连廖初也停下手中活计,拉着果果坐在一旁静静聆听。
宋老头儿闭上眼,有银白色的月光穿透路灯照下来,笼罩了他半边身体。
像蒙了层银纱。
这么看,他的脊背已经有点佝偻了,皮肤也布满褶皱,可干瘦的身体却在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
长满老年斑的手腕一抖,弓弦猛地荡开一道弧度,二弦独有的婉转音色便响了起来。
如此激烈。
像月色下的百尺瀑布,如山林间的狂躁罡风,叫人浑身一颤。
廖初有些惊讶:
原来那几片木板,那几根弦,竟也能发出这样惊雷般的响动。
有外出乘凉的行人被吸引过来。
说笑的顾不上说笑了,争吵的也忘了争吵,甚至就连扇蒲扇的动作,也停住了。
又过了会儿,二胡声压低后骤然拔高,像被惊动了的野兽。
下一刻,高亢清亮的唢呐声穿插进来,泾渭分明却又分外和谐。
两道乐声交织在一起,一个低些,一个高些。
那低的稳稳托住了高的,高的也牢牢跟住了低的,就这么打着卷儿往上走,好像要送到天上去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乐声骤停。
店内外一片死寂,好像连蝉鸣都被震慑了。
片刻之后,叫好声、鼓掌声轰然炸裂,如夜幕下汹涌的潮水。
“好!”
“真不错!”
“再来一个!”
两个老头对视一眼,都对今晚的即兴演出很满意。
民乐民乐,就是给人民听的,大家伙儿满意,就是最高的褒扬。
第18章 什锦炒饭
明天要去幼儿园面试了,果果就显得很焦虑。
小姑娘一手搂着旧熊玩偶,一手抓着廖初,哭唧唧,“不要去幼儿园。”
我想跟舅舅在一起。
廖初给她梳头发,“不可以这样。”
小姑娘撅起嘴巴,用圆滚滚的后脑勺抗议。
廖初失笑。
现在小家伙已经渐渐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性格越来越外向活泼,也越来越敢于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这很好。
“人总要长大,而在长大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陌生的事物,不可以轻易否定。”
廖初耐心道,“就好像舅舅每天都会做很多果果没吃过的食物,难道果果要因为担心不好吃,就拒绝尝试吗?”
他的身材高大,灯光从背后洒落,形成大一片阴影。
而果果就端端正正缩在这片阴影中。
像……北方大包边钻出来的一颗馄饨。
小姑娘扭着手指,哼哼道:“舅舅做的都好吃。”
“这么相信舅舅?”廖初问。
小姑娘毫不犹豫地点头。
无声的肯定,如此珍贵。
廖初就觉得好像有什么在自己心尖儿上轻轻撞了下,又酸又疼,然后迅速弥漫开细细密密的甜。
“那么,再相信舅舅一次好不好?”
小朋友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握在手中凉丝丝一束,好似窗外的清风。
果果犹豫了下,两只嫩生生的小脚丫都在用着力,搓呀搓。
呜呜,不想去幼儿园。
可是,可是舅舅一定不会骗果果的。
小姑娘的屁股在凳子上转啊转,一直转过来,仰头看着廖初,“舅舅会骗果果吗?”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信任和哀求。
廖初摇头,“不会的,舅舅永远都不会骗果果。”
果果抿了抿嘴,伸出细细的手指,“那,那要跟果果拉钩哦。”
因各大学校的招生时间都差不多,面试日期也很接近,一连几天,廖初都带着果果四处面试。
不是在面试,就是在去面试的路上。
等最后结束,甥舅俩感觉都瘦了几斤。
“怎么样?”
赵阿姨还坐在老位置,手里擎着一杯桑葚果酒慢慢喝。
廖初还没开口,姬鹏就从外面推门而入,“老板,果果,面试回来啦?”
盛夏的夜晚也没有多少凉意,门开闭的瞬间,好似平地卷起一股热浪。
赵阿姨跟他打招呼,“看着这几天瘦了。”
姬鹏挠挠头,“半天学生半天老师,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有点分裂了……”
不过效果确实显著。
好多以前他自己没注意到的知识点,都在给别人当家教的时候暴露出来。
能解决的他当场解决,解决不了的就回来找自己的家教,竟也都一点点啃下来了。
廖初点头,“还是要柠檬海盐汽水?”
姬鹏去果果对面坐下,一边逗弄小姑娘一边点头,“嗯呐,再要一个什锦炒饭,还有叉烧吗?想吃叉烧肉!”
老板烤的叉烧肉真的绝绝子,劲道弹牙肥瘦相间,香而不腻、韧而不柴,只是满口生香。
已经成功取代烧肉夹馍上位,成为他的新一代□□。
没办法,竞争就是这么残酷,而他只是博爱了一点而已……
不光他,姬爸爸尝过一次也成了忠实顾客。有时候晚间没有应酬,就一个人偷偷溜到阳台上,一口葡萄酒,一口叉烧肉。
也不知算哪门子混搭,反正他自己吃得很嗨皮。
果果正在堆积木,不理他。
姬鹏就笑嘻嘻去戳。
果果瞪眼,用小胳膊护着,“不可以碰!”
“好好好,我不碰。”姬鹏点头,然后就开始瞎指挥,“哎这个放在上面吧,蓝色的那块不好看,换绿的。那块三角不能那么摆,要塌了……”
果果被烦得不行,两道小眉毛都揪在一起,拔高了奶腔喊:“你是大孩子了,自己去玩嘛!”
他好幼稚哦!
小姑娘认真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高高鼓起的脸颊像极了河豚鱼。
姬鹏才要说话,廖初就神不知鬼不觉来到后面,单手往他后颈一掐,“安静点。”
少年顿时浑身一僵,还真有那么一瞬间动弹不得。
卧槽!
我命运的后颈皮!
他嘎巴嘎巴扭头,就见廖初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黑影里。
有那么点儿……可怕。
他缩缩脖子,乖乖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
“明白明白。”
廖初收回手,“叉烧都被胡顺他们打包了,酱牛肉还剩点带筋头的,给你切二两?”
姬鹏猛点头。
有人天生话痨。
几秒钟之后,他就忍不住问道:“老板,练过啊!”
廖初也不理他,跟外甥女的冷酷如出一辙,转身去做炒饭。
什锦炒饭最大的特点就是灵活,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加入不同配料。
姬鹏自己点了火腿、青豆、鲜虾仁和玉米粒,算是比较经典的搭配。
这里面的火腿不是普通超市里卖的火腿肠,而是用上等猪后腿经烟熏、盐渍等做好的大火腿。
前几天廖初炖火腿鲜笋汤时,用的就是这个。
好吃味美,造价不菲。
廖初麻利地抽虾线,又拿了只玉米剥粒。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哪怕做剥玉米粒这种不太上台面的动作,也有种特殊的美感。
稍后起锅烧油,放入米饭后打散。
姬鹏好奇道:“老板,不先炒蛋吗?”
廖初掀了掀眼皮,“谁告诉你要先炒蛋?”
“呃,就外面好像大家都这么炒的。”涉及到烹饪,廖初就会变的善谈又强势,姬鹏一跟他对视就心虚,立刻开始原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廖初瞅了他一眼,突然冷笑一声。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姬鹏读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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