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风伸手帮他顺着背,见到野儿,皱着眉问,「醉成这样,一直嚷着难受,可怎么办?」
野儿冷笑,「难受又如何?让他以为自己酒量好,喝一千杯也不会醉。今晚数一数,够一千杯没有?」
仍用日里白雪岚发怒砸了的铜盆,手脚极快地倒了一盆热水来,扭了热毛巾,往白雪岚脸上细细擦了一把。
白雪岚半醉半醒,被擦着脸,嘴里不知嘟嘟什么,手抓住了野儿的袖口,一阵乱拽。
野儿啪地打开他的手,嗔道,「醉了也不老实。」
白雪岚也不知听到没有,呵地一笑,往斜边一倒,又撞倒到宣怀风怀里。宣怀风忙将他好生抱住了。
丫鬟送了醒酒汤来,宣怀风接过来,哄着说,「这是醒酒汤,快喝一口。」
谁知白雪岚醉了任性,搂着宣怀风扭来扭去,就是不肯张嘴。宣怀风一筹莫展,野儿噗哧一声笑了,说,「宣副官,你这样好性儿,怪不得让他欺负。我来。」
撩起袖子,一手从宣怀风手里把醒酒汤拿了,另一只手把白雪岚耳朵揪住,左右扯了两扯,脆生生地说,「十三少,你不行了呀。」
白雪岚耳朵微痛,半闭了眼,喃喃道,「去你的,谁说老子不行?」
野儿笑道,「果然行吗?来来!再喝一杯!」
把醒酒汤往白雪岚嘴边一碰。白雪岚迷糊间以为是酒,张开嘴巴,野儿顺手一灌,大半碗都都倒了进去。宣怀风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半晌,见白雪岚嘴角边漏出水渍,直滴到衣服上,讷讷说,「总不能这样让他睡。」
野儿又笑又叹,「真是欠了他几辈子债啦,不伺候他也不行。」
就取了一套干净睡衣来。
她伺候白雪岚,那是多年的熟练手艺了,脾气也摸得极透。一个很难缠的酒鬼,在她手下服服帖帖,不多会就脱了弄脏的外衣,换了宽松睡衣,褪了鞋袜。野儿把白雪岚扶到床边,让他歪坐着,端了热水来,与他洗了脚,让他躺倒在床上,再将被子一盖,就妥妥当当了。
宣怀风在一旁想帮忙,竟是如何也插不上手。
宣怀风见白雪岚安安稳稳躺在床上,那干净清爽的模样,想来是惬意的,对野儿笑了笑,低声说,「幸亏有你在,不然,我要完全慌了手脚。」
野儿问,「难道他在首都,没有喝醉过吗?」
宣怀风说,「他本就不大喝酒。醉是醉过一次,但也没像这样大醉过。」
野儿惊奇起来,「谁说他不大喝酒?他三天不喝一场够本的,那要馋死了他去。他要是不大喝酒,一定有了不得的缘故。究竟是有什么事呢?」
宣怀风想起前事,脸上热了一热,敷衍道,「首都不比老家,在那边他是政府的官员,总要谨慎一些。」
说着,对野儿笑着问,「还委屈吗?」
野儿看他瞅着自己,应该是瞧见自己红肿的眼睛了,不好意思地低头,指尖搅着长长的发尾巴尖,哼道,「不委屈,从小被卖了做丫鬟,活该是被人打骂的命罢。」
说完了,又噗哧一笑,低声说,「刚才我没工夫。要不然,我在醒酒汤里放一把苦草,把他苦一个够,反正是只醉猫,欺负了他也不知道。」
不料,白雪岚躺了片刻,本来似要睡沉了,忽然又像梦见了什么,醒了过来,一只手在床垫上撑起身,直叫怀风的名字。
说话的两人赶紧到床前,安抚着白雪岚说,「快睡罢。」
白雪岚喝过醒酒汤,醉意减退了些,只是还未完全醒过来,一把拉住宣怀风说,「我不要睡,还没有洞房呢。」
宣怀风顿时脸红耳赤,偷偷往野儿脸上瞅一眼。
野儿却不在意,笑着问白雪岚,「呀,又要和谁洞房?一辈子也不改,喝醉了就要占人便宜。」
白雪岚不管野儿,只拉着宣怀风,嚷嚷着要洞房,不一会,又转头望着墙上的壁灯,很不耐烦的样子,叫着,「关灯!关灯!」
挣扎着要下床关灯。
他力气大,宣怀风和野儿两人都按他不住,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把壁灯关了。屋子里一黑,又听见白雪岚叫着,「蜡烛!要蜡烛!」
喝醉的少爷任性起来,天底下的人都要哄着他。便有丫鬟赶紧拿了蜡烛过来,一点燃,白雪岚又不满意了,一巴掌打翻了蜡烛,蛮横地命令,「要红的!」
众人忙得团团转,赶紧又寻出两支红蜡烛来,点燃了。
白雪岚这才满意,又发话说,「要酒!」
野儿啧啧摇头,「了不得,这不是醉了,根本就是疯了。不许给他拿酒,弄一壶果子汁来罢。」
丫鬟把果子汁端来,野儿拿起来要倒,白雪岚不许她倒,自己硬抢在手里,倒了两杯满满的,不管不顾地溢了满地。他摇摇晃晃端了一杯,向宣怀风一递。宣怀风唯恐他一松手,洒到自己衣服上,赶紧接了,正踌躇着要不要喝,忽听白雪岚说,「我的!」
白雪岚把脸挨过来,期待地张着嘴,俨然是一个「要喂」的意思。
宣怀风当着野儿和丫鬟们的面,尴尬极了,还在迟疑,白雪岚又叫了一声,「我的!」
捞着宣怀风的手腕,低了头,把唇去就酒杯。
宣怀风生怕他东摇西摆,要从床上跌下来,连忙手腕一翻,顺势把果子汁喂到了他嘴里,说,「喝了,现在可以睡了罢?」
白雪岚老实地让他扶着躺下。宣怀风刚帮他把被子盖上,才一转身,白雪岚又坐起来了,伸手扯着他的衣角叫道,「别走!还没洞房呢!」
几个丫鬟忍不住都笑起来。
野儿自己却暗暗有些心惊,忽想起白天里少爷为了宣副官发的那场怒,果然对这宣副官,不是寻常意思,便连忙绷了脸,对那些丫鬟道,「喝醉的人,什么浑话不说?你们笑归笑,可不许对外头嚼舌头。今晚就到这儿罢,都散了。」
等丫鬟们出了屋子,野儿踌躇片刻,不作声地走出去,顺手就把房门掩了。
宣怀风看着走空的屋子,一对红烛滴着红泪,火光跳耀,仿佛是作梦的场景,不觉怔忪起来。可身边那只醉猫,是不肯让他消停的,热热地又拱到他身上,喃喃地缠着,「酒,要酒。」
宣怀风说,「你今天可真任性得厉害了。」
白雪岚张着眼睛瞅他。这双眼睛仍是黑而深邃的,只是蒙着一层熏熏醉意,宛如漆黑不见底的深潭上起了淡淡薄雾,竟叫人忍不住想探索抚玩一番。
宣怀风和他在燃烧的红烛照耀下对视着,不禁有些入迷,伸了一个指头,软软摩挲白雪岚的眼角。
白雪岚打了一个嗝,还是问,「酒呢?」
宣怀风一笑,把桌上装果子汁的壶取来,倒满一杯,正想喂给白雪岚,白雪岚却不愿意,自己把杯子抢过来,递到宣怀风嘴边。
宣怀风心忖,这应该是要自己喝的意思,左右无人,也不必拘束,顺着他的心意也好。
便低头,把唇贴在杯缘,吸吮甜甜的果子汁。
不料白雪岚三分醉意之外,还有三分心急,唯恐宣怀风不肯喝尽似的,见他一低头,手腕就顺着一翻,那意思,是要把杯里的「酒」一气倒进宣怀风嘴里。宣怀风哪猜到他这样莽撞,下意识一退,果子汁没灌到嘴里,都洒在外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又沿着项颈流进了衣领里。
宣怀风低叫一声,「哎呀!」
忙站起来,先把外头厚大衣脱了。里面的衬衣,领口和胸前一大片,甜腻的湿漉着,黏糊在皮肤上,对他这种爱洁净清爽的人来说,真是难受极了,便把衣裳钮扣解开。
这解钮扣的动作,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在白雪岚看来,更是另一种理所当然。
宣怀风才解了一颗钮扣,露出雪白的一截脖子,白雪岚眼睛陡然亮起了两盏探照灯,光芒将漆黑深潭上那层微醉的薄雾都冲散了,身子往前一扑,搂住宣怀风。
宣怀风用手抵着他,叫道,「不要!」
这满身又黏又甜的果子汁,已经毁了自己一套衣服,白雪岚再扑上来,身上的睡衣也势必遭殃。
只是白雪岚又怎么会在乎衣服脏不脏这种事?再说,宣怀风刚才一声「不要」,简直是挠在男人最要命之处,白雪岚原本十分兴奋,更被撩拨到十二分去了,把宣怀风抵着自己的手一抓,听着宣怀风又叫了一声「不要!」,扳着宣怀风的腰往后一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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