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之大国崛起(11)
石台上已经不是昨天的空空如野,旁堆放着小山似的的麻袋,麻袋全都绑着,但苏迹已经知道是海盐。
围着石台的是身穿皮甲的士兵,个个健硕有力,一看就是不缺肉吃。
整个广场被人群和货物淹没,还没有开始换盐,已经是人声鼎沸,大声议论着收成如何,换多少盐,盐价如何,要换多少东西。
“让开让开!三公子到了!”一排士兵在人群中左推右攘,蛮横的给后面的人开道。
只见一个头戴玉扣,身穿蓝色丝绸袍服的年轻男人施施然的走过,下巴高抬,整张脸就鼻孔看得最清楚。
男人坐在专门铺了精美花纹席子的石台上,一句话不说,挥挥手,表示交易开始。
最先开始的是望江部落,一筐筐的风干河鲜抬到台上,等着对方换盐。
穿皮甲的家兵在筐子里挑挑拣拣,都看也一边后看了看丝绸男,然后给他们搬盐。
搬了估计有十几袋后,开始叫下一个。
“不对!盐少了!”大嘴兄弟点了又点,着急的大喊。
“不少,就这些!”皮甲兵不耐烦嚷。
“就是少了,比春天少了一袋半!”大嘴弟弟嚷嚷。
望江部落首领也说话了:“以前都是一筐河鲜半袋盐,这次我们拿来的都是一样多,你们盐为什么少了!”
“没少,没少!”皮甲兵忽的一排站到最前面,举着骨矛,武力镇压。
“你们不信守规矩!”望江部落也拿出武器,愤怒的对着他们。
丝绸男懒洋洋的站起来,晃悠悠的走到台前,用看蝼蚁的眼神看他们:“今年就这个价,你们爱换不换。明年更贵也说不定。”
“你们太过份了!不讲规矩!”台下的人一下子被点燃怒火,纷纷掏出武器对着他。气氛一下子陷入僵持。
丝绸男后退一步,让士兵挡在自己前面,隔着人墙威胁道:“劝你们最好想清楚,没有盐吃的滋味,哼哼。”
“我们要见城主!”众人大喊,怒目相斥。
“让我们见城主!”
“这是城主定下的规矩,我们要见他!”人群中几个部落首领站出来,一脸严肃的说。
丝绸男挑起眉,“城主病了,现在是我大哥做主,这里我说了算。你们不想换的可以走,趁现在天还早。”
刚刚还热闹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沉默,有人咒骂,也有人默默的红了眼圈,人群渐渐沉默下来。
丝绸男是吃定了他们不能没盐吃,坐地涨价,可他们却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没有人离开,哪怕是再气愤,也没有一个部落敢说我不要盐。
喉咙要害被别人卡住,主动权自然不会在自己手里。
来之前的兴奋,欢喜,一下子大打折扣,人们不得不重新划分手里的货物,拿出更大的比例来换盐,其他的东西只能望而兴叹。
丝绸男得意的看着他们,就像看一群无力反抗的羔羊,他们就是他的廉价劳工,不用鞭策,不用管理,时间到了自然会奉上最好的货品。
想到以后这些大笔的进账都进了自己的口袋,他忍不住的自得。
各个部落默默的抬着货物上台,默默取走大价钱换来的盐,默默离开。
一个部落接一个部落,直到有苏部落拿出陶器。
“哇!”人们发出一阵赞叹,就是丝绸男都被精美的陶器所吸引,不由的站了起来。
一个个流光溢彩的陶器摆在石台上,犹如一个个或大方庄重或美艳动人的美人,漂亮的不可方物。
丝绸男捧起一个流彩砖红双耳陶罐,细细的观赏抚摸,眼中露出陶醉的神色。
可就是这样,丝绸男也只是按照过去的价格来交易了海盐,比他们的预期少了两层。
“你凭什么压我的价!我们的陶器跟丝绸一样漂亮!”东成最先不服气,抢在首领前嚷嚷。
“陶就是陶,跟丝绸比,你也配?”丝绸男撇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你!”东成被气得红了脸,手里紧紧抓着弓箭,恨不得一箭射过去,了结了这个家伙。
“三公子不识货。”苏迹突然发声,站在最前面望着丝绸男。明明瘦小单薄处在弱势,气势却丁点儿不减。
☆、弃民
丝绸男眼角都不带给他一个,心情比较好,回了他一句:“我用过的你都没见过,小子。”
“可我们的陶器你没有,不是吗?”
“一个陶器你还真当宝贝了,是,我是没有,可是我有盐,你也没有。”丝绸男随意把陶器放到一边:“小子,我能不用陶,你能不吃盐吗?”
“天下就你这儿有盐?”
“嗯,那倒不是,大殷也有,要不你们去那换?”丝绸男笑的不安好心:“就是千里万里可别遇着狼。”
“狼?”苏迹冷哼:“小爷我还真不怕。”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
“那好走不送。”丝绸男有恃无恐。
苏迹还要张口,苏白却把两个人拉到一边,摇头让他不要再争辩,争不过。
苏迹低下头,狠狠的攥紧拳头,他想说不就是个盐,哪里都是,有什么好牛逼!他知道盐怎么晒,更知道哪里有盐!
可是,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他们马上就需要盐,迫在眉睫,等不得他去找盐湖盐井,有什么委屈都得受着。
一向以来他都当自己是未来人,虽然没想着高人一等,却也自我感觉良好。他能打猎,能烧陶,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掏出来,绝对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然后找一个喜欢的人,乐活一生。他以为凭他的本事完全可以逍遥自在,可没想到为一点儿小小的食盐,他就不得不退步,好像被人狠狠一巴掌打在脸上,无力还击。
他觉得脸烧得慌,也许没有人知道他在难过什么,他没有办法跟谁去说,就是憋屈。明明自己能办的事非得受别人摆布,简直窝囊。
他从来没有如此深刻的体会到,挨欺负的难堪与屈辱,一点儿盐就想压着他抬不起头,以后会不会因为别的武器,食物一步步退后,那么退无可退的时候,怎么办?从奴隶到换盐,从战争到死亡,深深的紧迫感逼着他不得不面对,你就是到了一个蛮荒地带,不奋发图强就是被一棍子打倒,没有第二个选择。
在他跟自己生气的时间,交易依旧在继续。再不满也只能发发牢骚,盐还是都换了。
弱国无外交。
“啊!”一个独臂的中年汉子突然爆发出孤狼一样的喊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声嘶力竭令人心颤。
人们从他身边走过,也许同情,也许麻木,却没有人安慰。自顾不暇的人,施舍不起同情。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写满沉重,为的这不仅仅是换盐,更是无力的人生。年复一年的劳作,只为挣扎着生存,本来就已经压榨了他们几乎所有剩余财富的盐,现在再次涨价,生活越发沉重,日子更加艰难。
而独臂人的生活更是可想而知的困难。
苏迹的心还没有硬成铁,最受不了汉子的眼泪。上前蹲在他旁边,默默的陪着,没有开口。
独臂人是情绪很快就收了回去,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没有说话,直接走开。
“诶……”苏迹招呼没打完,就看到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男人走到独臂人身边,回头看了他一眼,拎着不大的袋子,一起离开。
“错眼不见你就闯祸,天族弃民你也敢沾边!”苏白脸上难看的训他一句。
“弃民?”苏迹还沉浸在低沉之中,没听明白。
“被上天遗弃的人才会残缺,是不祥的人,缺胳膊断腿都会被赶出部落,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儿。”苏白说。
“荒缪!”苏迹不可置信的看着苏白:“他们明显是受伤,怎么能赶出去?残疾人也不是杀人犯啊!”
苏白厉声道:“残缺是天罚,你记住了!”
“你们都这么想?这么做?”苏迹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不是我们,是所有人,包括你。”苏白严厉的说。
“天罚?哈。”苏迹并没有被他的冷厉吓到,反而一股说不出来的愤恨充斥的心头。“打猎打仗流血受伤多正常,你们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流血更流泪,这是什么世道!
“胡说什么!什么骨器石刀能把胳膊腿囫囵个砍断!不是天罚是什么!被老虎野狼咬了怎么怎么可能活着,不是天罚是什么!”苏白掰着他的肩膀,“苏迹,听话,别惹事!”
苏迹一句话都不想听,转身走开,他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个蛮荒的地方,愚昧的令他发怒。
换盐,奴隶,战争,压迫,弃民,死亡,他一步步了解着这个世界,却一步接一步的失望,生活已然不容易到极点,人类自己还在不停的压迫残害自己,为什么?是不是今天还是亲朋,明天缺胳膊断腿就成了陌路甚至敌人?荒缪到了极致!
外人欺负你,自己人也欺负自己,到底是什么逻辑?疯了吗?他可以理解有阶级,有不平,可没有办法忍受背弃,在他的理解认识中,这就是背弃,赤裸裸的抛弃。
他无法理解,不的都说生命最宝贵?族人最重要?怎么在这里这么不值钱?
他想不通,说不出的难受。
“阿达,你怎么在这?”苏林多在屋后找到消失了大半天的侄子。
苏迹抬了抬眼皮,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没有吭声。
苏林多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望着天空:“给你讲个很久前的故事,那时我爷爷的爷爷还没出生,也不知道的多久之前。那会儿大家都住在一起,没有部落,没有城。有一天阿萨打猎被狼咬断了腿,血流了一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死,可他却活了下来,大家都照顾他,给他吃的,穿的,可是有一天大家出去打猎时,他却把留下的人咬了,咬了很多人,被咬的人也开始咬人,都跟疯了一样,最后留在部落里的人死了很多。我们束手无策,大巫献祭了自己的几十年的命,求了三天三夜的天地,才知道那是天罚,必须把残缺的人烧死。最后大巫也死了,部落再也没了可以跟上天通话的巫,更容不得被天罚的人。”
“那是狂犬病!”苏迹忍不住插嘴。
“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各种原因残缺的人总会出现,渐渐的大家不忍心了,都是最亲近的人,怎么舍得烧死?有人偷偷的放他们离开,后来就成了残疾的都会自动离开部落。”
“他们都残了,怎么生活?那些被抛弃的人能活几个?十不存一。”苏迹不用想都能感受到自然淘汰的惨烈。
“……”
“所有的地方都这样?必须这样?抛弃亲人战友?眼睁睁看他们去死?”
苏林多过了很久才开口带着深深的无奈,“留下和离开都是死,伤太重,我们救不了,离开至少不用直面死亡,有个念想,也许他在其他地方活着,过得很好。”
“……”自欺欺人。
“我们承受不起更多的损伤,阿达。”苏林多沉重的目光穿越了层层阻碍,望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苏迹紧抿着嘴,无言以对。明知道是不对,却没有办法反驳,他不是医生,没有办法治病,带不来狂犬育苗。
贫穷落后蛮荒愚昧无知,他有无数的语言可以怼他们,可无法改变这是一个缺医少药的原始世界,拿不出一套切实可行的办法,怼人又有什么意义。
“这就是人生,残酷的人生,阿迹,保护好自己吧。”苏林多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