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44)

隔着念念，闻焰一手捧起竹素生的脸凑过脸去亲了一口：“睡吧。”竹素生勾唇一笑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闻焰的嘴唇才躺下。
闻焰低笑。
灯熄。
睡在两人之间的念念无意识地呓语然后露出笑容继续沉睡在梦境之中。

津门上空，那只巨大的怪兽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肚皮面朝天空，它喉中“咕噜”了一声便闭上眼睛跟着这津门一起睡去。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闻焰用手压下欲起身的竹素生，他低声说道：“再睡会。”
“好。”竹素生睡意朦胧地回道，然后他继续揽着念念睡。
闻焰给这一大一小盖好被子之后收拾出门。
三月底的清晨带着一丝冷意，从家里往镇守使署去的路上，稀稀落落地能看到早起公务的官员。看到闻焰，这些官员招呼之后便脚步匆匆地去衙门办公。
闻焰到镇守使署的时候，柏承归已经牵着两匹马着在等着他了。
闻焰接过马缰翻身上马：“走吧。”
“好的，大哥。”于是，两人骑上马往天津城外去。
出了天津城，闻焰和柏承归往驻扎在城外的北洋军营去。到了他所统领的北洋军军营，这些军营里士兵早已早早训练。下属的兵营长向闻焰报告了军营情况之后便带着他和柏承归进了营房。
营房里，三个箱子摆放在中间。
“这些是从英国人手里截来的。” 兵营长道。
柏承归拔剑挑开箱子的锁头打开一看——全部都是古器物。
“还有最近的一批的，半个月之后会流到津门。”柏承归拿起这些古器物看了看说道。这些古器物流到津门之后，便会被英国人装上船只运往大英帝国的大英博物馆。
三个箱子打开，闻焰查看了一番。
他不懂古物，但兵营长略懂。兵营长告诉闻焰，这些是唐宋时期的字画还有一箱南北朝的明器。
“这些吸血虫子。”看到这些古器物会流失在陌生的国度，柏承归痛心不已。
闻焰把三箱古物盖上：“收拾好。事后再处理。”
“是。”于是，兵营长带着士兵把三箱古器物抬了下去。
“我不会成全这些洋人。”柏承归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从第一次鸦片战争再到后来的八国联军入侵，现到如今，在这个被列强割裂的国家里，几千年来的古器物和奇珍异宝在这几十年来不知被抢夺了多少，在这些浩劫之中流失了越来越多的奇珍异宝。到了现在，这些洋人依旧打着打着各种奇怪的名义继续掠夺传世珍宝。
“最近一批什么时候送到。”闻焰问道。
“半个月之后。”也就是接近四月中旬。
“听说后面的这批是春秋战国的明器，但还不知真假。至于英国人在陕西挖倔出土的玉玺在春秋战国明器之后。”柏承归道。
这些古器物绝对不能让英国人送走！
大总统令应该快下来了。
闻焰道：“这些古器物到津门之后截住他们。”
“是。”
“始皇帝玉玺现世，势必引起九国租界纷争。传闻始皇帝玉玺能召百万阴兵，这传闻不知真假。眼下，九国租界已开始等待这玉玺运到津门。玉玺现世，九国租界与我们势必有纷争。如今，大总统下令必须要拿到玉玺。不仅如此，前朝老臣还有德奕亲王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承归，这场战，你我一起要毁掉玉玺，到时候，对谁都不要手下留情。”
传闻能召唤百万阴兵的始皇帝玉玺对前清朝臣来说是复辟的好机会。
而对大总统来说是一统天下的机会。
对九国租界的洋人来说是一统其他国家的机会。
大总统下令要他拿下玉玺，可他要毁灭“帝王令”。
对于闻焰违背大总统的意思，柏承归毫不犹豫地选择对闻焰的服从。
他站在闻焰这一边，那么他们面对的敌人除了九国租界之外，还有前清权臣和德奕亲王。如果，大总统知道他们有毁灭玉玺的意思，那么他们的敌人便又多了一个。所以，他们要隐瞒大总统他们的打算。
四面受敌，这对闻焰和柏承归来说没什么可怕的。既然他们要走这条路，自然会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开路。

把重要的事情都谈妥之后，闻焰和柏承归骑马离开军营回津门。

英租界德文郡府上。
西塞尔女士给希伯来馆长和威廉公爵送上的红茶之后便退下。
“维克多教授的那三箱珍贵的宝物被匪徒劫了。”希伯来馆长脸上遗憾不已。听了他的话，威廉公爵一笑：“半个月之后，希望他那批珍贵的宝物不会被劫。”
半个月之后，那几箱春秋战国的古器物将送到津门。这批珍贵的古器物要是送回大英博物馆，日后将流传百世。
“库尔特馆长在为他们的德皇陛下敛财，我想，他是不会对这些珍贵的东方宝物视而不见的。”希伯来馆长说道。
不仅是德国人，其他租界的人也在对这些东方珍宝虎视眈眈。尽管英租界兵营长已经派兵给维克多教授，但那些贪婪的人怎么会轻易看着眼前的珍宝从自己眼前溜走。
就算不是九国租界，天津镇守使闻焰也不会放着不管。
维克多教授的那三箱宝物或许落到了其他租界的人手中，也可能落到了闻焰手中。
这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半个月后，那些战国明器即将到津门。为了这些珍贵的宝物，这津门里将会掀起腥风血雨。
“维克多教授还在陕西，他一生痴迷古器物。所以那位皇帝的玉玺要晚两个月到。”要不是有英国士兵在护着维克多教授，恐怕希伯来馆长比维克多教授还要紧张。
“待到玉玺到津门之后，我便亲自送它回英国。”威廉公爵道。
听了威廉公爵的话，希伯来馆长讶异。
“路易莎该回去了。”今年欧洲局势有变，如果玉玺安全到达津门，他便带着路易莎还有那船的古器物一起起航回大英帝国。
那个传说中的始皇帝玉玺是否真的有召唤亡灵士兵的力量。如果有，那么欧洲战胜国便是他们大英帝国。
“从英租界出逃的青铜面具足以证明这些神秘的东方古器物带着巨大的力量。”希伯来馆长说道。
“是的。”威廉公爵也相信。
在这个充满奇迹的东方古国，那些埋藏千年的古器物，一定会给他们带来奇迹。

天津日租界领事馆。
石垣吉郎副领事亲自把海光寺日本兵营长，租界警察署等全部召集到领事馆。
“只要我们拿到了玉玺献给天皇陛下，那么这个国家的天下便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了。” 石垣吉郎说道。
“为了天皇陛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一定要拿下玉玺，” 石垣吉郎说道。
日兵营长恭敬地点头：“是！”
白城离开了日领事馆之后便去意租界见德奕亲王。
小洋楼中，戴着单片眼镜的德奕亲王坐着，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对于来人，他不屑地开口道：“九国租界都想得到‘帝王令’，我手中无兵火。白城，你想我该和谁合作。”
“醇亲王。”白城道。
德奕亲王一笑。

大总统不会给大清王朝复辟的机会，闻焰更不会与德奕亲王联手。而九国租界更加不可能合作，手中无兵无权的德奕亲王唯一能合作的人只有前清权臣。
传闻能召唤百万阴兵的秦始皇玉玺，有了它，大清帝国便能复辟。所以，醇亲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醇亲王密召张和，让他调兵回北京——闻焰对上张和，大总统对上醇亲王。闻焰要是输了，这天津镇守使的位置也该换人了。”这一次，德奕亲王来了兴趣。
张和是忠于清室的北洋军阀，他担过慈禧太后、光绪帝的扈从。他忠于大清帝国，在大清国亡之后，大总统把他的部改为武卫前军，然后调离京城驻兖州。对大总统，张和不从。对此，他禁止手底下的士兵剪辫。因着这样，他被北洋官僚称为“辫帅”。
津门八大世家、前清内阁中书的华大人也忠于清室。和张和一样，在大清灭亡之后华大人也没有剪辫。可下野之后，这华大人安心留在津门做他的书法大家。
手中无兵权，这华大人和手中有兵权的张和到底是不一样的。
清室早已经被剥夺实权，现在醇亲王能用得起的人也只有张和了。
北京城和天津城只有一步之遥。张和把兵放在京城，随时可以举兵入天津争夺玉玺。

“不日，张和便带兵到北京。”白城道。
德奕亲王一笑。
他没有给白城答案。
白城揣测不出德奕亲王下一步的目的。
和醇亲王联手还是坐观。
津门多少下野的前清权臣。那些效忠清廷的前臣估计已经站到了醇亲王这一边。只要大清帝国能够复辟，那么他们便能复往日的门楣荣耀。
如此复杂的情况下，是九国租界和醇亲王、大总统之间为“帝王令”的战争。
德奕亲王把白城遣了下去。在白城走之后，他去了一趟镇守使署。

天津德租界兵营。
兵营楼里，库尔特馆长脸上的焦急怎么都掩不住。外面的春光洒到利奥波德身上，他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枪。
“威廉公爵是个聪明人，他放出消息玉玺在两个月之后到津门。利奥波德，他是个狡猾的人，我们不能相信他。玉玺一定是混在下一批的战国明器之中。”库尔特馆长说得口干舌燥，但利奥波德就是不为所动。
“我们不能相信他放出的任何消息，不然我们都被欺骗。”库尔特继续说道。
他对英国人放出的消息一个都不相信。始皇帝的玉玺不可能在两个月之后前往津门，一定是混在半个月之后的到来的战国明器里。
“好。”利奥波德答应。
库尔特馆长松了一口气。

上了一趟镇守使署的德奕亲王在镇守使署找不到闻焰之后便到他的大宅找人。
“王爷？”开门的是竹素生，看到来人之后他让开。
“嗯。我找闻焰。”德奕亲王道。
“闻焰出门了。”
“我等他。”说着，德奕亲王往前厅去。
在院子里缠着猫熊师兄玩的念念看到德奕亲王的时候便跑上前，他拦住德奕亲王然后伸出手要抱抱。德奕亲王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对他笑着伸出手要抱抱的孩子。他绕过念念继续往前厅去。
被德奕亲王当做当作不存在的念念继续上前去，他一把抱住德奕亲王的腿。被抱住的德奕亲王看了他一眼然后脚抖了抖把念念抖掉。被抖倒在地的念念继续爬起来抱住德奕亲王的大腿。
德奕亲王：“……”
抱着他大腿的念念抬起头对他露出无邪的笑容。
“念念。”竹素生上前把缠着德奕亲王的念念抱起。德奕亲王冷眼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到前厅坐下。
前厅里，魏紫顺手给德奕亲王倒了一杯茶。对方拿起：“谢谢。”对于这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德奕亲王受用。

德奕亲王脾气古怪，瞧不上眼的，他从不拿正眼看人。就算是竹素生，他也不会多看几眼，何况是念念。
竹素生是闻焰养着的人，这在津门府衙不是什么秘密。闻焰喜欢男人，他喜欢与否，他人无从干涉。
竹素生知道德奕亲王无视他的存在，所以他也就懒得招待这位脾气古怪的王爷。他到院子里继续准备二胡的事儿。
过两日，那蛇女应该把蟒皮送过来了。
德奕亲王不理念念，念念继续缠上猫熊师兄玩耍。猫熊师兄被念念缠得无可奈何。
德奕亲王看着镇守使大宅的前院景象，忽然觉得这镇守使大宅变了。以前，他来镇守使大宅的时候，这宅子里的人从上到下都十分规矩，这规矩之中又带着一丝无生气的死板。可现在，眼前的镇守使大宅似乎变得热闹了许多。
春日的暖光，镇守使大宅里，一个孩子和一只猫熊翻滚着玩。
竹素生则拿着木材做着二胡。

看着院子里的，魏紫浅笑。

申时的时候，杨管家把闻小狐和丫头接了回来。他们回家看到来客之后都变得拘谨起来。念念终于放过猫熊师兄跟到丫头身后打转。
看天色，这个时候闻焰已经到镇守使署了。
于是，竹素生把闻小狐遣去镇守使署找闻焰回来。
闻小狐要出门，念念看到之后便跟了上去。
闻小狐：“……”家里离镇守使署不远，他应该能看好念念。
于是，他牵着念念去镇守使署：“念念可要牵稳我了。”
“嗯，念念知道。”念念点点头。
在他们去镇守使署之后，杨管家急忙下厨做晚饭。闻小狐到镇守使署之后，闻焰和柏承归早已从军营回来。在看到闻小狐带着念念过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在闻小狐道明来意之后，才知道德奕亲王等了闻焰一个下午。
柏承归把念念拎起抱到怀中：“王爷的脾气越发古怪了。”德奕亲王要是在镇守使署里等他们或许会更快。
“回去吧。”闻焰道。
于是，柏承归抱着念念带着闻小狐和闻焰一起回家去。

路上，念念张口在柏承归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害羞地埋到他的怀中。柏承归被这小孩儿逗乐了。
“以后，咱们的念念可是个花公子。”
“不是，不是。”念念闷着头说道。
他才不是呢。

到家之后，德奕亲王正淡然地等着他们回来。念念从柏承归怀中落下来之后继续跟到丫头身后。
“王爷。”闻焰和柏承归一起进了大厅。
“嗯。”德奕亲王脸上不冷不热。
“今日有何事劳烦王爷跑一趟。”柏承归道。
白城最近和德奕亲王走得近，也不知道那个双面人在谋划什么。白城这人，作为日本人的棋子让津门最大的脚行毁于一旦，一转眼又出卖了日本人和德奕亲王走得近。这个戴着假面具的男人想用自己的命赌什么？
可小人就是小人，他随时都能捏死他。
“来给闻焰通个消息。”德奕亲王道。
能让德奕亲王来通的消息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醇亲王密召张和，张和不日带兵回京。”
这消息，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知道前清权臣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竟然把张和调回离津门只有一步之遥的京城。这忠于清室的权臣这是要为清室作最后的殊死一搏啊。
皇上还在皇宫，如果真的拿到“帝王令”，大清王朝或许真的会复辟。
张和效忠清室，与隶属北洋政府的闻焰正好处于敌对的位置。这清室对上北洋军阀再加上九国租界。
“这津门非得被掀翻不可。”柏承归摇摇头。
这里的人，谁都不会让步。
张和对上闻焰。曾经效忠清室的两人在大清灭亡之后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这之后也不知道会是一番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王爷拿到玉玺会做什么。”
复国？别说闻焰，就是柏承归都不信。
德奕亲王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对于闻焰的问话，他回答道：“我不喜欢洋人。”
这句话，足够闻焰他们揣摩了。

剩下的，德奕亲王带来的消息和他们查到的一致。

“英国人大张旗鼓地挖送古器物，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不会毫无防备，眼下的消息，恐怕是为了掩盖玉玺的运送而声东击西。”所以，到时候，送到津门的玉玺恐怕不是真的玉玺。
而是赝品。
德奕亲王的话闻焰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这么重要的东西，英国人不会大意。所以之后所有洋人运送到津门的古器物，都会让柏承归暗中调查。
他们能想到的，九国租界不会想不到。这津门里，九国租界和津门府衙里的官员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德奕亲王谁都不站。可以说，在玉玺上，他和闻焰还有清室、九国租界都是对手。
把张和的事情告诉闻焰，除了看热闹的心思，还有便是只要张和绊住闻焰，那么他便多了一分胜算。
玉玺的事情，到最后落到谁的手中还不一定呢。

他们谈话的声音落到了魏紫耳中。魏紫听进了半，想到那个鬼面人，想必和他们口中的古器物有关了。
院子里，这些话隐隐约约地飘到竹素生的耳中。竹素生低眉然后仰望天空。
天空上，那只巨大的津门怪兽正趴伏在云层上看着他。

德奕亲王留在镇守使大宅用饭，慧宝回来之后晚饭开桌。
只要有德奕亲王在，这桌上说便多了一份肃穆的规矩。在这种气氛之下，念念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他用手抓起鸡腿放到德奕亲王碗中然后对他天真一笑。
德奕亲王：“……”
德奕亲王脸色难看至极。
“吃。”念念笑着看着德奕亲王。这鸡腿杨管家留了两只，一只给他的，一只给闻小狐。如今，大家看念念能把鸡腿给德奕亲王，足以见念念是喜欢王爷的。
竹素生笑意盈盈地看着德奕亲王会怎么接。
魏紫扬起淡淡的笑意。
柏承归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而闻小狐则被吓得冒出了汗。
“念念把自己最喜欢的鸡腿给了王爷，王爷可要承了念念的情啊。”竹素生笑意盈盈地说道。这一次，德奕亲王总算拿正眼看竹素生。这闻焰养的人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他的眼。
“吃。”念念期待地看着德奕亲王。
“念念真乖。”柏承归忍笑。
这桌子上谁才是得体的人？
是德奕亲王。
他甩不了桌，粗不了口。对方要是个大人，他能严词拒绝。但对方只是个软糯的孩子罢了。你对一个孩子怎么推？所以，德奕亲王脸色黑如锅底！
在众人的目光下，德奕亲王用筷子夹起念念用手抓过的鸡腿放到口中咬了一口。念念看到他吃了之后开心不已。
德奕亲王把鸡腿放到碗中然后拿起茶水喝了下去。这样，总算是把心里的那股反胃给压了下去。
看王爷没有动怒，闻小狐松了一口气。柏承归乐呵。毫无所知的念念用自己油乎乎的小手抓住闻焰的袖子要他给自己夹肉丸。闻焰微微一笑夹起肉丸到他的小碗中。
看着眼前的一切，德奕亲王吃了几口饭便离开镇守使大宅。
这以后，要是有念念在他都不会留在这里吃饭了。

“过五天出门踏青。”柏承归道。五天后是四月，他专门挑了慧宝公休的日子。能出城踏青，家里的人听了之后都是高兴不已。知道能出去玩，念念也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