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25)

“去吧。”
闻小狐离开，心里的那股担忧因为父亲而放下心来。

隐居在津门里的妖魔精怪，在猫熊师兄失控差点毁了日租界之后就藏不住了，那些洋人对他们兴趣浓厚，他们的存在能给欧洲人带来巨大的财富。
现世界与隐世界千年前便已经开始不相容，他们更不该插手。但如果是柏承归的话，就另当别论。洋人捕捉他们的事情在中秋之后柏承归归来便交到了他的手中。
竹素生现在所了解到的和柏承归查到的一模一样。

竹素生要成为这个事件的意外，这样的话他们的计划要重新规划。而俄国人那里，现在隔江对骂日租界和美租界。这气氛瞧着还真是一日比一日糟糕，但再如何糟糕他们还是不会津门里动武。
想在他眼皮底下调查那批武器的去向，这辈子，俄国人别想再拿到。

竹素生将隐世里发生的事情告诉魏紫，魏紫听了之后毫不意外，因为他身处其中。竹素生要介入其中，或许真的能给他们带来出路。
“丫头的事情解决之后，下一步我为他们打开路子。”竹素生手中把玩着从克伦威尔身上交易而来的手枪说道。
“也好。”没人想成为待宰的羔羊，魏紫也不列外。
“砰”地一声，竹素生拿着手枪瞄准了猫熊师兄放在院子里的苹果。子弹击中，那苹果炸个粉碎。
和刀剑弓弩比起来，这把火器确实厉害。
猫熊师兄回大堂拿起另外一个苹果丢入口中，大门口处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是慧宝回来了。
“和尚回来了。”竹素生将手中的枪放下招呼。
“阿弥陀佛，竹施主。”
“可找到活儿？”
“找到了，镇守使大人让我入警察厅当巡警。”慧宝当下的这差事，他和那些巡警一起负责华界这一代的巡逻治安。可在他成为巡警第一天就被告知，若是有南市的案子可不接。
“噗——”竹素生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咳咳咳咳……和尚去当了巡警？”竹素生讶异。
前段时间，也就是十一月五日左右。天津警察厅解散支分部，原本京城那里要求警察厅的巡警上交警士徽章等，但这支分部的警察厅被闻焰给留了下由镇守使署直接管辖。
这天津警察厅，租界的事情无法掺和，南市的事情想管又不敢管。唯一能管辖的地方只有华界了。
“是的。”慧宝道。
竹素生惊诧之后倒是坦然接受了，这样也好。在这个纷争和不公的世道里，华界的老百姓唯一能寻求正义的地方只有警察厅了。虽然警察厅在这个世道的压迫下想要执行他们手中的正义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和尚进入警察厅，也不知道给警察厅里带来什么样的变化。而闻焰将慧宝安排入警察厅，竹素生多少能猜出闻焰的目的。
 “这倒适合你。”竹素生说道，这津门之中，这个活儿适合慧宝。
在这复杂的局势之下，天津城不同广州城、不同南京城和西安城。这津门警察厅的手中握着的力量有限，很多事情警察厅都没办法插手管辖。就慧宝这性子进入警察厅当巡警，到时候也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阿弥陀佛，我会好好当这差事以报闻大人之恩。”
竹素生一笑，这慧宝还是这么认真。
慧宝蹲下对着坐在椅子上的猫熊师兄，他把自己去警察厅当差的事情告诉了它，而且以后就不能带着猫熊师兄任差事了。听了慧宝的解释，猫熊师兄伸出爪子摸了摸慧宝的光头脑袋点点头。
虽然很想带着自家师兄，但警察厅当差确实是不能带着。

第十二章：女巫咒

竹素生和魏紫都在等着丫头下一次的“梦行症”。这宅子里，大家不动声色，只有丫头按步照班地打理着宅子里的一切。在闻小狐再一次来串门之后，竹素生便告诉丫头明年将她送去学堂之后，听了竹素生的话，丫头脸上又惊又喜，以为自己在做梦似的。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现在不同以往，就算是女子也能入学。丫头识字，但学的东西和学堂里教的差得远了，就说说算学，丫头是一个都不会。所以知道自己能上学堂成为读书人她才高兴不已。
“以后，咱们家丫头也是读书人了。”在民国，读书人的地位高。这对丫头以后及有好处，再也不是伺候人的下等人。有读书人的头衔在身上，谁都得敬上一分。
“谢谢魏紫大哥，谢谢素生哥哥。”丫头脸上红扑扑的兴奋不已。
闻小狐看着丫头的表情，再想想自己。
去，还是不去。他还有时间考虑，若是不去，明年闻焰便会给他找个先生或是将他送到华家那里拜华大人为老师。
闻小狐不想去华大人那里，因为华大人很严厉。
“小狐？小狐！”丫头叫了几声，闻小狐才回过神来。
“我要上南市是买螃蟹，小狐可要一起？”南市那边的螃蟹比奥租界里的要便宜许多，丫头打算上那里一趟。
“一起。”闻小狐道。
“好。”
竹素生将这两个小的和猫熊师兄送到门口笑意盈盈地挥挥手。

在丫头、闻小狐和猫熊师兄往南市买螃蟹的路上时候，闻小狐向丫头问道：“丫头，上洋人学堂，你不怕么？”
华霜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怕。”
“你可选咱们学堂，不用去学洋人的那些玩意。”闻小狐说道。
九国划分天津城，他们有在租界里大兴办学。有几个学堂是中西教学的学堂，这些学堂被津门老百姓称为洋人学堂。因为这里面教的有很多新奇的教课，任教的先生有洋人和华人。能够在洋人学堂里上学的不是富贵、权贵人家便是租界里的洋人学生。穷人家的学生很难上得起这些学堂，即使上得起，也被欺负退了学。
闻小狐在洋人学堂上了一年的学，他上的还是最好的洋人学堂，在紫竹林教堂附近，这所学堂汇聚了津门九国租界和华界权贵子弟。在这个洋人学堂里，因政治原因，他们都有各自的团体。
按道理，闻小狐是镇守使大人的儿子，华人权贵子弟当以他为大。可恰恰相反，那些权贵子弟厌恶闻小狐这孤冷的性子还有他身上那一丝妖异的气质。不是闻小狐油盐不进，不与任何人往来也不会造成一个班欺负他的局面。闻小狐不屑这些人，于是，不管是华人学子还是洋人学子，大家变着法子欺负他。起初，闻小狐忍了，时间一长，闻小狐不忍了，他不仅打了对方还应下了他们的赌局。
最后，闻小狐赌输了。因为对方动了手脚，所以才会有被迫跳海河被竹素生接住的场面。

“你若是怕了就不要去了。”闻小狐说道，随即抱起猫熊师兄。
这天气可真是越来越冷了，快下雪了吧。
丫头摇摇头，她脸上带着笑意：“虽然会害怕，但能够上学堂对我来说是件难得的事。”
“你就这么想去么？”
“对。”
丫头很坚定。闻小狐沉默了一下。
“我听说小狐以前也是洋人学堂里的，小狐和我说说这学堂里的事情吧。”丫头说道。
“好。”
于是闻小狐将这学堂里的事情全盘托出，丫头听了之后才之后这学堂里的事情和津门里的局势一样复杂。
“如果在这里面被欺负了，你可会退学？”
“不会。如果我真被欺负了，那么我就想办法还回去。”丫头说道。混居妓院长大的人，自然知道不要和不讲道理的人说道理，因为没有任何用处，这样只会增加他们的气焰。所以丫头会选择动手，她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的小姐，只能任由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
“你打不过他们。”闻小狐道。
“打不过也要打！若是退缩一步，这学堂我再也别想上了。”丫头说着说着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慧宝师父教我习武呢！”
“耍两招来瞧瞧。”说白了闻小狐不信。
“你好好看看。”说着，丫头便耍了几招给闻小狐看了一下。这拳头看起来软绵绵的，但还是有模有样的。
丫头年纪还小，若是真心想习武，一定能成的。
看着这样的丫头，闻小狐没法再说什么。
“小狐，咱们一起去上学堂吧。”
闻小狐心中顿了顿，于是道：“……好。”
“有小狐在，我就放心了。”
“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小狐说道。这倒像是一个承诺。
“嗯！”丫头露出开心的笑容。
自从遇见竹素生他们，她的人生轨迹就这么改变了。
被闻小狐抱在怀中的猫熊师兄看着这两个两小无猜，倒像是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似的。

到了南市市场，丫头让闻小狐帮忙买下螃蟹，她去买姜葱佐料。今天她想给素生姜葱螃蟹，这道菜做出来了可是美味至极！
猫熊师兄跟着丫头，丫头习惯性地给猫熊师兄买点新鲜的鲜笋，可这样的冬季里想买到好的已经很难了。于是她买了两条甘蔗给猫熊师兄，猫熊师兄接下，丫头继续买佐料。
“好了。”将需要的佐料选好之后，她便带着猫熊师兄去和闻小狐汇合。
“咚咚咚。”一个球落到了丫头面前，丫头停下脚步看看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和自己年龄一般大的小姑娘，这小姑娘齐眉齐肩短发。这短发放在晚清民初，也是罕见的，除非眼前的小姑娘是被洋人收养的孩子。
小姑娘与丫头对峙，这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细长的眼睛带着没有一丝生气，她这艳红如血的嘴唇，丫头一眼看出是抹了洋人贩卖的口红。
“你的球。”丫头弯腰将落到她跟前的球捡起上前几步给突如其来的小姑娘。丫头在碰到小姑娘的时候，小姑娘缓缓伸出苍白的手抓住丫头便牵着走。
“咦？”丫头想挣扎对方的手，但挣扎不开，“姑娘，放手。”不得不跟着小姑娘行走的丫头对其说道。但小姑娘毫不理会丫头的请求。
出事了！看着眼前的情况，猫熊师兄不仅没有从那个小姑娘身上感受到属于生人的气息，还感受到一丝阴气！
于是猫熊师兄奔去找闻小狐。

“放手，姑娘你放手！”手中的菜篮子落地，丫头开始有些慌了。
这小姑娘的手指很冷，这种冷渗入她的身体让她感到难受不已。她脚步不停地拉着丫头往租界里去。
“姑娘你放手！”丫头心中恐惧，不能再继续走了！前面仿佛有着吞噬她的黑暗在等待着她！如果她去了，她就再也看不到闻小狐和竹素生他们了！
“小狐！小狐快来救救我！”丫头高声呼救！
就在丫头被拉入第一个日租界的时候，一群身着黑色长袍的神父奔来，在看到丫头和那小姑娘之后，他们便摁倒丫头和那个小姑娘！一名神父拿出铁锤和森冷的长铁钉对着那小姑娘的额头和心脏的位置狠狠钉下！小姑娘嘴巴张大痉挛了一下然后不再动弹。
丫头惊恐地挣脱了那个小姑娘的手！

 “丫头！丫头！”
闻小狐和猫熊师兄匆匆忙忙赶上的时候，闻小狐看到那些神父向丫头伸出了手，看到这一幕的闻小狐浑身毛儿一炸！他快步上前抓住那些对华霜伸出的手，将其甩开然后把丫头护在自己身后面露狰狞用洋文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在这些神父中，闻小狐认出其中一个叫做盖比的洋神父，这盖比神父是紫竹林教堂里的。这个神父每隔几天都会到学堂给学生做礼拜传教。在所有学生凑上去的时候，唯有闻小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冷眼看眼前的一切。
“是小狐！”显然盖比神父也认出了这个学堂里的学生。盖比神父上前一步对闻小狐说道：“亲爱的，我们只是想看她是不是被诅咒了。”
 “小狐……”丫头有些惊恐地躲在闻小狐身后双手紧紧地抓着闻小狐身后的衣摆，她听不懂闻小狐和这些洋神父在说什么，可她知道闻小狐为了保护自己与这些洋神父对峙。
“滚！”闻小狐低声呵斥。
猫熊师兄奔到闻小狐身边然后咧牙对眼前的神父摆出凶恶的表情。这些神父看着眼前的少年和凶恶的猫熊互相讨论了一下决定退让，盖比神父凑近闻小狐，他们把脖子上的十字架递给闻小狐然后开口说出流利的汉文：“小狐，这是送给小女孩的。愿神保佑她。”
闻小狐没接，盖比神父将手中的十字架递给华霜，华霜看这洋神父慈眉善目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扬起手接下这十字架。
“愿神保佑你。如果发生什么事，你们随时可以上紫竹林教堂找我。我愿意与神一起保护你们。”盖比神父微笑说道。
“不需要。”闻小狐冷着脸用洋文回了一句。
盖比神父露出头疼的表情，这个东方孩子在学校的时候从不主动接触自己更别说上紫竹林教堂做礼拜了。

于是，这些洋神父解下自己的黑袍盖在那个被钉死的小姑娘身上将她卷起然后扛到肩膀上带走了。
在他们走之后，闻小狐拉起丫头：“你没事吧。”
丫头苍白着脸摇摇头。
“走，我们回去。”说着闻小狐便将华霜拉走带回去，猫熊师兄警惕着周围。

螃蟹没买成，闻小狐急急忙忙将丫头带回去，生怕路上又蹦出什么神父出来想要带走丫头似的。回到了竹素生的宅子之后，他们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竹素生看这两人手上空空，脸色也不太好便上前问道。
“有个小姑娘想要把我拉走……”于是华霜丫头将自己刚才的遭遇告诉竹素生并将手中的十字架给竹素生。竹素生接过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然后还给华霜。

“女巫在英国犯下了罪行，她将孩子们的灵魂和心脏拿来祭祀魔鬼，然后将失去心脏和灵魂的孩子被她制作成人偶来杀人。”
竹素生想起了克伦威尔的话，没想到连白天独自出门都不安全，这事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那些神父杀了想要带走华霜的人偶并将十字架送给华霜，这就意味着这些神父有可能知道这津门里有人在对这些孩子下手。
“丫头，这段时间你留在家里，我会把想要抓你的人揪出来。”竹素生露出让丫头感到安心的笑容。
“……好。”丫头点点头，她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

竹素生没有等到华霜再次而来的夜行症，在夜来临之后竹素生对天上的巨大怪兽招手，这巨大的怪兽乘着云压下，于是他爬到怪兽的身上让这怪兽升空压着南市及津门府衙这一代。竹素生借着这巨兽潜伏在云中，他将自己半个身子探出云悄悄查看自己宅子周边。在自家宅子，竹素生看到了丫头进房睡觉，看到了化成牡丹扎根在庭院之中的魏紫，看到了慧宝带着他家的猫熊师兄入门睡觉。
还有隔壁镇守使大宅，闻小狐和自家父亲道了安之后回自己房中睡觉。
而闻焰在窗边拿着书在看着。
看到闻焰，竹素生想起闻焰对自己说过的话，闻焰给自己时间让自己去寻找答案。想到这里，竹素生忍不住失笑。
对这样的事情，他完全毫无头绪。像他这样负了天下百姓的人，他何德何能去应了闻焰这感情。
竹素生抓着巨兽的硬鳞然后一跳跳上巨兽的交握的双腿前坐下让这巨兽给自己挡着寒风。坐在巨兽的前腿，竹素生拍拍大怪兽的爪子：“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纵观自己的记忆，竹素生完全找不到有关这只巨大妖兽的记忆。这只怪兽不仅不会说话，还不会化人，倒是能听得懂他的话。而且长相威武奇特，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竹素生抚摸着这巨兽的前爪鳞片。
“可真坚硬……”说着，竹素生便用手去抠这漂亮的鳞片。那大怪兽似乎有些吃痛，它便扬起爪子拍向竹素生，竹素生及时跳开跳上他挥舞着另外爪子上：“别生气，我只是想拿你的鳞片去打听打听罢了。
这怪兽安静下来，这巨大怪兽可不是竹素生能对付得了的。自己要是被它拍扁或是被吞了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竹素生想要剥鳞片的主意要缓缓了。
竹素生坐在巨兽的交握的双腿前看这津门，这津门九国租界灯火通明。
“洋人带来的玩意倒是点亮了黑暗。这个时代，或许并不是最坏的时代。”
西方人带来的东西冲击了这个国度，就算是武器，他脚下的国家已能从中获取制造更厉害的武器的方法。
包括这洋人汽车、铁路、灯等。
从这些新奇的东西里竹素生看到了西方国家高速运转前进，眼下，这些西方人所带来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是很可怕，但这也昭示着，在这个局势下这个国家或许能浴火重生！

竹素生将腰间的手枪拿出来转了一圈握紧。
“这真是好东西。”
说着，竹素生跳到怪兽的尾巴上抓住它的尾巴将身子倒挂再次将半个身子探出云层下，在看到府衙大街上某个角落的黑影时候竹素生将手中的枪对准了那个黑影。
“呵呵。”竹素生手中的枪随着那个黑影移动。在那个黑影渐渐靠近自己宅子的时候，他倒挂的身体一松人便往下落。

镇守使大宅里，在窗边看书的闻焰看到那个少年从天空往下落的时候才熄灯睡去。

竹素生轻盈的身体从高空落下直接落到那影子面前，他落下的冲击波让那人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晚上好，克伦威尔先生。”竹素生拿着从克伦威尔身上交易而来的手枪对准了克伦威尔。
这位西方来的巫师猎人摘下遮挡住自己脸颊的帽子：“晚上好，竹素生。”
“欢迎你到我家做客。”竹素生手中的枪依旧没有挪开。
“是的，乐意之极。”克伦威尔回道。
于是竹素生将手枪收好，宅子里，魏紫收回扎在土里的根化为人影点亮前院的灯火和猫熊师兄一起等待那个竹素生的归来。
不一会，竹素生带着克伦威尔入门到前厅。
“坐。”
暗中，多次惊艳于魏紫，现在与魏紫面对面。这么直观地面对魏紫，克伦威尔心中惊叹——真是美丽的东方人。
“看来我猜得没错，克伦威尔果然是你。”纵观他们身边，竹素生唯一能猜测到的只有在奥租界与之有所接触人只有克伦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