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书奇谈(30)

“在看什么。”竹素生问道。
“哼！”闻小狐冷哼别开头。
竹素生心中暗笑，看来这闻小狐真的是在和自己闹别扭。竹素生伸出双手捧住闻小狐的脸将他那张臭脸扭过来对着自己：“怎么，和我置什么气。”说着便揉捏闻小狐的脸，闻小狐被揉捏得话都说不清：“泥放开我。”
“嘿！”竹素生将被揉得发红的脸放开。
“说吧，什么事。”竹素生摆动着自己的双腿，这种天气，人要是掉进海河里，一定会冻僵。
“哼！”闻小狐不想和竹素生说话，可这件事要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只会越来越难受、越来越不安。所以他干脆说道：“我看到父亲吻你了！”
闻小狐的话让竹素生一僵。
“父亲为什么要吻你，你和父亲是什么关系！”闻小狐着急质问道，他想知道，不然这件事会成为自己心里的疙瘩，会因此变得越来越焦虑。
竹素生他没想到竟然被闻小狐看到了。闻小狐的疑问，一时间，竹素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和闻焰是什么关系？
邻居？朋友？呵呵，自己这么说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们可是做了亲密无比的事情，还被闻小狐撞见了他们的亲吻。所以就算自己把闻焰摆在朋友的位置上，别说闻小狐不会相信，恐怕他还以为自己愚弄他吧。
该给出什么答案，真是令人感到头疼的事情啊。
“如果，我和你父亲在一起。如同爱人一般，小狐会怨么。”叹了一声，竹素生看着撑着船过的船只说道。
果然！他们果然是那种关系！明明想要很生气地大声质骂竹素生的，可这个答案和自己心里所猜想的是一样的时候，闻小狐倒没办法大声地对竹素生质骂了。
他怨么？怨竹素生和父亲在一起？
可怨了又怎么样了？逼迫他们分开，闻小狐可不相信自己能逼迫所敬仰的父亲。难道自己要把所有的怒火对准竹素生？但这件事不只是竹素生一个人的事情啊……
闻小狐有些迷茫。
从最初看到他们亲吻的震惊到现在的面对，从想要大声地质问到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地面对，闻小狐心思复杂。
说到底，这件事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人的事情。闻小狐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他将所有怨和罪过全部放在竹素生身上这是不对的，让竹素生一个人承担，闻小狐自问做不到。
“……我不知道。可是，竹素生。我想问父亲。”只有父亲，只有父亲才能缓解他心中的焦虑复杂。
竹素生伸手摸摸闻小狐的脑袋：“对不起……”
这样的事情，竹素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闻小狐心头难受，竹素生心里也不好受。闻小狐默默站起：“我去找父亲。”
“好。”竹素生道。
在闻小狐离开之后，竹素生在海河岸边呆了一会才起身回去。在他刚回大经路的时候看到韩世文。韩世文和他招呼道：“竹素生。”
“世文兄这是上哪去啊。”竹素生扬起笑脸。
“去城隍庙。”韩世文回到。他爹让他去城隍庙投点钱，他把这事给忘了，所以今天给补上。
“巧了，我正想上城隍庙喝茶。世文兄一起？！”
“行啊！走，咱们一起。”韩世文乐呵。
于是，竹素生和韩世文前往前往城隍庙。待到他们到城隍庙的时候，这城隍庙热闹不已。
韩世文在城隍庙投了钱之后便出来和竹素生去茶寮喝茶。
在大冷天喝上一口热乎乎的茶，真是舒服的事儿。韩世文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对竹素生说道：“威廉公爵给咱们八大家下了请帖。到时候我哥带我去看看。”
“是么，巧了。我也收到了请帖。”竹素生说道。连带请帖送过来的还有那几身洋衣服。
听了竹素生的话，韩世文惊喜：“到时候咱们可一块玩了！”
“这是自然的。”别说韩世文，竹素生倒想试试那身洋西服，去见识见识这洋人的节日。
他们不知道的是威廉公爵给这津门有头有脸的全部下了请帖。而竹素生，在津门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闻小狐踩着雪从镇守使署回家的时候脑中想着闻焰对自己说过的话。
闻焰给他的答案挖掉了他心底的那块疙瘩。可就算是他们真的是那样的关系，闻小狐还是有一丝别扭和失落。
他不讨厌竹素生，现在想想，如果自己不认识竹素生的话，这日子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孤独？会不会一直一个人，这样孤独地活下去。
在那个安静的宅子中，独自一人玩耍。逢年过节和柏承归还有闻焰三人安静清冷地过。好不容易得到的朋友们，闻小狐舍不得放手。
他不想再回到那种孤独冷清的生活之中。

闻小狐到家门前的时候看到丫头身后跟着六个小的和猫熊师兄。这六个小的像条尾巴似的跟在丫头身后，他们一起回竹氏宅子。闻小狐上前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和她一起将那个几个小的护到竹素生宅子中。
回到了院子，几个小的和猫熊师兄丫头他们闹开了。闻小狐有些心不在焉，他捉住一个孩子蹂躏直接把这孩子给蹂躏到半妖化，这孩子被他翻来覆去地耍弄终于受不住地露出尖尖的兽牙一口咬到闻小狐的手上，闻小狐“哎呀”了一声放开那孩子，那孩子迅速跑掉。
“小狐你怎么了。”丫头问道，闻小狐脸上心事重重，这不得不让丫头在意。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闻小狐看看丫头，想来自己身边还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如果是华霜丫头的话一定能给自己解惑。
因为，她和竹素生之间的关系如同家人一般。
“丫头，如果竹素生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你会怎么样？嗯，我是说他们的在一起是、是如同爱人一般。”闻小狐有些别扭地解释道。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丫头恍然大悟。
“嗯，对。”
就断袖，在清朝时期很多，到了晚清民初才渐渐禁止。丫头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对这样的事情她倒是能看得更开、更远，所以她回闻小狐：“如果素生哥哥喜欢的人是男人那没关系。只要有情在，这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或是妖怪，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他们是相爱。”丫头十分坦然地说道。
“如果因为喜欢的人是男人、女人和妖怪去阻拦。这样的话，和杀人有什么两样呢。”丫头毫无意识地说着鲜血淋漓的话。
“如果小狐有一天喜欢上男人或是妖怪，我想闻大人是不会阻止的。”丫头脸上露出笑容继续说道。这句话倒是击中闻小狐的内心深处。
是啊，就闻焰这人，不管自己喜欢上的什么人，闻焰不仅不会阻止，还会把刀子塞进他的手中让他自己握紧为自己的感情守护，让他用手中的刀子给他和他的爱人砍出一条出路。
丫头倒是比自己通透，自己作为闻焰的儿子如果不站在闻焰身边支持他反而站到闻焰的对立面去，这和叛徒有什么两样。
丫头的话让闻小狐恍然大悟。他要站在闻焰身边，就像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闻焰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身边护着他一样。
“小狐说素生哥哥喜欢的男人，其实是镇守使大人吧。”丫头的话唤回了闻小狐的思绪。闻小狐听了丫头的话脸上呆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可什么都没说。
“很好猜。能让小狐如此在意的人只有镇守使大。而且小狐列举的人是素生哥哥。”所以，丫头一下子便猜出来了。
听了丫头的话，闻小狐：“……”
丫头对着一脸无言以对的闻小狐笑道：“如果是镇守使大人，那我就放心了。”
“为什么？”闻小狐问道。
“因为镇守使大人是个大英雄。”是丫头心目中的大英雄，是她最敬仰的人物。如果是别人，她还会为竹素生感到担忧，但如果是镇守使大人，丫头可一点都不用担心。
他们两家可都是知根知底的。
闻小狐：“……”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嗯。”丫头微笑着点点头继续带着那几个孩子堆雪人。
猫熊师兄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然后变大让丫头爬到自己肚子上和那几个小的在自己肚子上蹦。闻小狐和丫头的话猫熊师兄听着。这件事点清了，它相信闻小狐能懂。

竹素生下午归来，院子里的雪地一片狼藉。丫头带着那几个小的拿着扫把清理院子里的雪。
闻小狐在喂猫熊师兄，竹素生上前，闻小狐抬起头看他冷哼一声别过脑袋。竹素生伸出手放在闻小狐的脑袋上揉了揉说道：“威廉公爵请我们去耶诞节，他给我们送来几身衣服，这洋人的衣服，小狐帮我瞧瞧如何。”
“哼，笨蛋！”闻小狐还在学堂的时候穿的便是洋西服背心，自己有好几套洋装。自从退了学之后留在家中，便很少穿了。
“好好好，咱们的小狐聪明。”说着不管闻小狐乐不乐意便拽着人到后院自己厢房中。闻小狐大声呵斥着竹素生，竹素生笑意盈盈。
看着他们进后院，丫头放下了心。
不一会，从厢房里传出——
“竹素生你果然是个大笨蛋！”
“这件里穿，这件外穿！”
“这是领子……”
听到后面传出的声音，丫头知道这闻小狐心里算是坦然了。于是，华霜继续带着几个小的继续清扫院子。

第二章：猎杀女巫

耶诞节距离冬至只有几天的时间，扫尘节的第二天便是耶诞节。扫尘节这天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这津门又被雪花覆盖。在这种寒冷的冬日里，竹素生他们宅子的人除了慧宝之外所有人都将自己埋在被子中不起。
当闻小狐翻墙过来的时候，这宅子寂静、冷冷清清。他跨步去后院找竹素生，一掀开竹素生的被子时候，看到床上的竹素生和那几个小的睡成一团。闻小狐脸上一抽，竹素生眯着眼看到是闻小狐的时候将被子盖回自己身上然后说道：“丫头还在睡，小狐让杨管家给孩子们做点吃的。”说完继续抱着那几个暖烘烘的孩子睡觉。
闻小狐：“……”

果然，别对竹素生有着太大的期望。

杨管家做好早饭的时候，竹素生刚好起床。他带着自家人熟门熟路地到隔壁镇守使大宅蹭饭，这种你家便我家，我家也是你家的理所当然实在是让闻小狐咬牙切齿。
杨管家笑呵呵地和大家一起吃早饭。有竹素生他们在，自家少爷变得开心不少。
桌上，闻小狐道：“明天耶诞节有车子，父亲说了。咱们一起去。”
“好。”竹素生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这公爵大人难不成把所有津门的大人物都请去了不成？
丫头身上的事情竹素生他们没有放松警惕，可那次之后那女巫好像消失了一般隐匿了起来。魏紫在丫头身上种下了“种子”，背后有一朵艳丽的牡丹，只要丫头出了什么事，这牡丹便“破茧而出”。
女巫按兵不动，竹素生想到即将到来的耶诞节。这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次日耶诞节，闻焰和柏承归留在镇守使署一个早上下午才回家中。慧宝还要当差没办法和他们一起去。对此，竹素生觉得遗憾。

下午，克伦威尔上门和竹素生他们一起去参加威廉公爵宴会，开门的是猫熊师兄。对于这只会口吐人言的猫熊师兄，克伦威尔心中对其带着一丝畏惧。
“谢、谢谢。”克伦威尔对这只长相可爱却十分凶残的猫熊师兄道谢。
自从见识了魏紫和猫熊师兄的力量之后，克伦威尔再也不能将这个国家的动物当成普通动物看待。

克伦威尔进门，在看到前院大厅里换了装的人之后眼中尽是惊艳之色——实在是太美了！
不管是穿洋装白色裙子的华霜丫头还是穿着黑色洋西服长发的魏紫亦或是竹素生。此时此刻，克伦威尔想到了东方四个字的成语“芳华绝代”。
竹素生这身洋装穿得不舒坦，他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但奈何是威廉公爵送过来的。
“克伦威尔。”竹素生招呼道。
“下午好，竹素生。”克伦威尔道。
“待会咱们就出门。你先等一会。”竹素生道。
“好。”克伦威尔在魏紫和猫熊师兄面前是不敢多放肆的。竹素生说完之后进后院将那几个小一一逮出来。他让几个小的抱在自己身上之后便纵身一跃到隔壁镇守使宅邸，在他刚落下的时候落到了一个人的怀中。竹素生讪讪一笑：“闻焰。”
“嗯。”闻焰将这个总是爬墙头的少年放下。
这堵墙，没必要了。
那几个小的从竹素生身上跳到闻焰身上，竹素生一看这闻焰也换了一身的黑色的洋装。这闻焰穿上贴身，人显得高大稳重英俊。而竹素生这一身，这本就柔软纤细的身子一下被勾勒了出来。所以竹素生不舒服，这要是自己的素色长袍再加上一条腰间的腰带，这没有束缚的感觉让他自在不少。
“我把他们带过来给杨管家看着。”去威廉公爵那里，确实是不适合带着。可放着他们在宅子里没人看着也会担心，所以他才将这几个小的带过来。
“好。”
于是，竹素生和闻焰一起将这几个小的交到杨管家手中。在嘱咐杨管家看到他们之后，闻焰带着竹素生和闻小狐出门。镇守使大宅的门外，柏承归和另外一个士官将两辆车子缓缓开来。竹素生看到这洋汽车眼睛一亮——
这可是他念了好久的东西。
柏承归下车上竹素生宅子请了魏紫他们出门。于是，他们一行人分别坐上两辆车子往英租界去的时候，韩世文和韩大少恰好也出门。看到他们之后韩世文急忙招呼着上竹素生他们车子，韩大少无奈在和闻焰招呼之后也挤上了他们的车子。
于是，两辆车子缓缓行驶向日租界去。

他们的车子驶过金钢桥，然后沿着电车轨道马路行驶向日租界方向。在车子里呆了没一会，竹素生便受不住这车子里的拥挤。于是他抱着猫熊师兄一个利落翻身坐到车子顶上给车子里的人腾空间。
竹素生和猫熊师兄坐在车顶，车子缓缓前行，街景缓缓后退。看着后退的街景，竹素生仰起头看云层上那只巨大的怪兽，那只巨大的怪兽将自己的脑袋枕在腿前看着他。于是，竹素生脸带笑意扬起手对着天空挥了挥手，然后收回目光和猫熊师兄继续看着缓缓而过的街景。
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这津门里不论贫富贵贱，他们早早为生计奔波着。活在动荡不安的当下，人们早已有了面对每一天有所可能发生的事情的觉悟。
这样，即悲哀又无奈。
未知的明天，随时可能点燃的战火。如今，经历了改朝换代的人们面对着“活下去”这三个字何其艰难。
竹素生看着这华人与洋人奔波的街道。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哀伤。到底不是他所能执掌的天下了。就算是时代在革新着，可看到这样的世道和悲苦的人们他内心深处依旧会哀伤。
不管是什么朝代，不管这个世道如何变迁。这片土地下的老百姓依旧没变。
活在当下，就算是战争到来，他们毫无选择只得面对。
竹素生心中悲叹。
前清王朝皇帝退位，那位皇帝现在还留在北京紫禁城，他不知道那个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清王朝是个什么样的王朝。他想，这要是换成他，他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心中如此想着，但却知道那位末代皇帝心里也是苦的。
可怜生在帝王家。
“竹素生，你在想什么。”猫熊师兄问道。那些路上穿着浑圆的孩子看到猫熊师兄坐在车顶，他们便追着车子一路然后惊喜地叫道：“猫熊！是猫熊！”
“我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竹素生目光放远。车子渐渐驶入日租界往英租界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猫熊师兄也不知道。因为它看到眼前的世界和国家越来越复杂。和竹素生一样，猫熊师兄也是来到津门之后才知道洋人，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而他们居住的国家也只是其中一块罢了。

这是一个明天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时代。

“何必多想。”猫熊师兄说道。
竹素生轻笑，确实。何必多想。猫熊师兄和魏紫活了几百年，亲身经历这朝代更迭最终走到民国。他们又如何能预知这帝王治世的结束？
从冷兵器到热武器时代。连魏紫和猫熊师兄他们都走过来了。
这眼下和未来，也没什么可想，没什么可怕的。
他们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不管前面是什么。

两辆车子驶入英租界。
威廉公爵在英租界英领事馆馆长希伯来家的大庭院和大厅里举办这耶诞节宴会。
他们开着车子到希伯来馆长庭院外的时候，津门里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陆续到达。对于镇守使大人的车顶上坐姿不雅的竹素生和猫熊师兄，那些华人权贵官员脸上一抽。而其他洋人则是吃惊不已。
显然他们没忘记几乎将日租界摧毁掉的巨大猫熊。

车子停下之后，竹素生抱着猫熊师兄一跳从车顶上跳下来。车子里面的闻焰、魏紫他们陆续下车。天津镇守使闻焰闻名九国租界，在他下车之后，所有人便将目光聚到闻焰他们这一行人身上。
闻焰他们这一行人十分出众，仅仅是魏紫便让在场所有人黯然失色。
好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到场的彼此都是相熟的。闻焰他们下车之后，便有人上前和他们招呼。
“闻焰。”带着戴着单片眼镜的德奕亲王上前，其他人下意识地退让，德奕亲王走到闻焰面前淡然道。
“王爷。”闻焰道。
听了闻焰的话，竹素生好奇地看向前清王爷。
这德奕亲王一身黑色大衣，戴着单片眼镜，面容冷漠。身上透着一股子贵气。德奕亲王感受到竹素生的目光之后，便将目光放在竹素生身上，竹素生笑意盈盈地朝他挥挥手。德奕亲王不理会对方，他继续对闻焰说道：“我等着你改变主意。”
“王爷不必等。”闻焰道。
没在多说，德奕亲王独自一人进入希伯来的庭院之中。
“这亲王爷的脾气倒是古怪。”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清楚他们意指什么的竹素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