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人势均力敌,酣战许久皆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泄,这群打扮古怪的麻衣人却来势汹汹,两方暗卫立时如风吹麦浪般纷纷倒下。
龙麝大惊,不由喝道:“什么人来王府放肆?!”
一直闷不吭声杀人的河渎似有所觉,出言试探:“官府办案,请江湖兄弟退避!”
麻衣人恍若未闻,不言不语,攻势越发凌厉。
龙麝凝神看去,只见他们双手剑使得如蛟龙如海般流畅精妙,眼神却木然呆板,如此激烈的打斗中,几十个人的呼吸竟处于同一频率!
饶是见多识广如龙麝,面对此等诡异迹象也不由得心下发寒。
檀霭更是心中一凛,心知这恐怕就是他们防备已久的逆教教众——若是留守的暗卫直接对上这些人倒有七八成把握将人拿下,无奈不知为何,直属皇帝的天字暗卫先一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逆教教众此刻趁虚而入,竟让他们束手无策!
眼见麻衣人越来越靠近白青崖所在的厚苍阁,他心中发急,当即不顾胸前伤势飞身跃起,银色剑光大亮,瞬息间围着他的五个人右手齐齐被斩断。凌厉的剑芒再一转,眨眼间便有五颗人头飞起!
天字暗卫见状无不骇然,一时之间竟无人敢靠近檀霭周身十步以内。
檀霭剑尖鲜血尚未滴落,提气一跃,踩着身侧暗卫的肩膀飞至麻衣人身前,反手架住了两柄刺向龙麝的剑。
还能站着的黑衣人越来越少,檀霭也开始拼命,河渎急退几步,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龙麝听出来那是“驰援”的信号,心中闪过一抹绝望——天字暗卫竟还有援兵——调动这么多天字暗卫来杀一个区区长史,到底是谁下的令?
忽地有人轻笑一声:“打不过就喊人,这可不是你们大雍朝廷的体面呀!”
这玩笑般的一句话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响在每个人耳边。河渎骇然循声望去,只见烈烈寒风中一名身姿高挑的白衣人立在雕甍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此人披清波,背寒月,瞧不清楚模样,唯有耳边一枚蛇形银坠反射出点点妖异的银芒,刺向他的眼底。
闪烁的微光好像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河渎一时间忘记了探究白衣人何时出现在屋顶,唯有那一星银芒越来越近——
暗卫首领高大的身躯猝然倒下,眉心沁出一滴血珠,双目死不瞑目地圆睁着,犹有一丝迷茫与不可置信。
“行走江湖要讲道义,打架就好好打嘛。”白衣人轻飘飘地落地,眼神掠过河渎尚未凉透的尸体,讶异道,“诶呀,这位好像不是江湖中人呢……不过没关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天字号的暗卫首领是皇室的底牌,河渎居于此位十年,对檀霭亦有半师之谊,竟在这白衣人手下走不过一个照面——此人武功简直当世罕见!
檀霭脱口道:“你是……‘圣师’?!”
殷琅如勾唇一笑:“假托一虚名尔。”说话间,鬼魅般的身影已飘到厚苍阁门前。
那扇薄薄的门扉眼看已经被推得半开,檀霭目眦欲裂,飞身欲拦,殷琅如满绣着月白色玉兰花的袍袖中再度飞出一根细细的银针:“你是侍奉小公子的人,我不想杀——但你也不要来碍我的事嘛。”
阒静的屋中一声抑不住的惊叫响起:“别杀他!”
冷白的月光终于毫无保留地直射入厚苍阁内,十二座黄金牡丹缠枝烛台尽数熄灭,满室金碧辉煌在月色下显得阴阴森森,惶然立于其中的白青崖亦似一只徘徊在华美墓穴中的艳鬼。
今夜殷琅如若不来,恐怕这不祥之景将会成真。
这么一想,殷琅如便对白青崖望向自己时露出的惊怖不满起来:“小公子好冷的心肠,我一片丹心前来救美,你却只管挂心你的一个侍卫,真伤人心呐。”
白青崖噙着泪望向软软倒在紫藤树下的檀霭,强自压抑,吐出的话语还是带着颤抖:“你……是白莲教的人?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殷琅如也不靠近他,只闲适地抱臂倚在门口:“是啊,小公子是想死在我手上呢,还是死在外头那群丑八怪手上?”身后刀光剑影,他却浑不在意,好似置身锦绣花丛,唇边的笑都带着春意。
可惜白青崖消受不起这等动辄杀人害命的调笑,他听得双腿一软,勉强开口:“我就不能选活着吗?”
殷琅如朗声笑了,也不见他迈步,却眨眼间掠至白青崖身旁,将他一揽便向外飘去,瞬息不见踪影,只遥遥留下一句:“选活着,那可要先将小公子你欠我的大雁还来!”
第100章 惧死
再度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时,白青崖心里甚至是木然的——昨夜遭殷琅如掳走时他无力反抗,只得高声呼救以期引起巡夜的金吾注意,却被干脆利落地捏晕——再睁眼,就身处这陌生的地界了。
草草检查了一番,身上穿的中衣换了一身,并无甚么伤痕,倒是那管筚篥,居然还牢牢地握在他手中。
白青崖心情复杂。
他知道自己眼下恐怕已经身处贼巢,但看昨夜的情形,若不是有殷琅如,恐怕他真要死在缣风院——现在是保全了性命,但白莲教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殷琅如费心将他救走,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一阵由衷的疲惫涌上心头,他懒怠应付醒来后将遇到的威逼利诱,索性躺着不动,望着银红色床帐上满绣的花样出神。
愣怔半晌,白青崖却觉出不对——寻常人家床帐上或绣百子千孙,或绣松鹤延年,怎的此处不仅花色轻薄,纹饰更是不堪入目——那竟是一对对形态各异的交合中的男女!
只见肌肉贲发的男性双手合十,盘腿而坐,面容妖媚的女子蛇一般缠绕在他身上,二人不着寸缕,神情迷醉,下体紧紧相连。
白青崖惊得猛然坐起,满面通红,他虽然认出了这是密宗的欢喜佛,但被这么多赤裸裸的春宫图环绕,还是让他窘迫得头顶冒烟。
“成何体统!”白青崖恨声道,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扑下来,“成何体统!”
他赤脚下得床来,方见到这房内装潢亦与迥异于寻常,整个房间阔大惊人,不见任何帷幕、屏风之类,却有十余卷八尺长的雪白画轴高低错落地悬在椽上,其中一幅被他行走间带起的微风拂过,悠悠一荡,其上工笔细描的图景正正撞进他的眼底——
妙龄男女在床上滚作一团,那少年一手探进少女檀口中抵着舌根,另一手深深埋入粉色的牝户当中,晶莹的涎水、淫液流得满手都是,淫艳之气扑面而来。
再瞧其他的——波光粼粼的湖边,身着青衫的学子严严实实地压在一红裙少女身上,幕天席地,衣衫半褪,前襟作乱的手一览无余,细白的双腿娇慵无力地攀在男子腰间,却有半根黏答答的阴茎自红裙下探出——哪里是“少女”,那被干得一脸痴淫的分明是个身着裙装的少年!
这些春宫画卷展开后比人还高,不堪入目的细节纤毫毕现,被围在其中的白青崖吓得不敢再乱动,又不愿回那张床上,穿着中衣崩溃地站在原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时下风气虽较前朝开放了不少,但在这种事上仍旧受儒学影响,以“含情而不露”为上乘——就是勾栏院中也没有这么大剌剌地将床笫之事挂得到处都是的!
“果然是不入流的邪|教,简直是不知廉耻——”
叫得知白青崖醒来后赶来探望的殷琅如听了个正着。
他面不改色,分花拂柳般穿过“春宫图林”走近:“‘以欲诱之,令入佛智’,小公子,你觉得不堪入目,正是尚未参透的缘故呀。”
白青崖跳脚道:“放屁!冠冕堂皇、矫饰之辞——这分明就是个淫窟!”
殷琅如不满地说:“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小公子,我尚未要求你以身相许,你对我却也太不客气了罢?”
白青崖被噎得一窒,讪讪道:“圣师大人,是我……咳、失礼了。”他实在无法对这一屋子的“春意盎然”发表什么其他见解,只得干巴巴地试探道,“昨夜幸亏圣师援手,眼下却不便再叨扰,不知可否让我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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