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舒浩淡淡道:“你应已看出,‘碧画阁’附近并无他人,守卫都已被有意撤去,若我想要陷害你,以我在庄中的威望,直接说你欲对我不利,着人拿下你,你觉得那些人是会信我还是信你?”
这倒也是……
他根本不用着意陷害,他甚至只需要和那些人说一声,我相信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对转刀口朝我下手的,连证据都不需要,尹舒浩是有这样的威望的。
尹舒浩只沉眸道:“你若有勇气跟我来,事成之后,有一个聂楚容藏了多年的秘密,我可说与你听。”
听起来就像是陷阱。
可是因为太像是陷阱了反而不那么像了。
我想了想,心中反而坦然。
“走吧。”
昨日交谈,我觉得尹舒浩似乎并非我想的那样十恶不赦,可一时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大忠似奸,还是大奸似忠,若能借此试探出他的虚实,或者干脆拼上一条命去杀了他,又有何不可?
说到底,还是他卖了林麒!
我目光冷静地盯着他在前方引着路,手是一刻也未曾离开腰间的剑,五指犹如攥聚了这数十年的仇恨与杀心,只要他敢露出一丁点可疑的动作,我根本不会给他再动作的机会,我下一瞬间就会出剑。
终于,他走到了一副名画之前,掀开画布,露出了后方的一个机关,他把那机关转了一转,画阁的一面墙壁顿时往后退了几尺,露了一个向下延展的楼梯。
居然有密室?
果然藏了一手。
我冷冷道:“你想带我去哪里?”
尹舒浩目光复杂道:“林麒当年养伤的地方,你想去看看么?”
我心中一沉,依然默不作声地搭着剑,跟着他一点点下了那一阶阶往下延伸的楼梯,而他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机关,烛火自动显出,可室内仍显得半明半暗。
我看了看路上,却发觉这一路遍布灰尘。
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难道……他真的没有在这里面埋伏什么人,只是单纯想染更为看看林麒养伤的故地?
我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即便尹舒浩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顺畅的,我依然可以保证我的剑下一瞬就能刺入他的背部,然后胸口贯穿而过!
终于,我们越过了遍布灰尘蛛网的过道,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
尹舒浩叹了口气,推开了这道沉重的门,这一推仿佛是他的良心在逼迫自己去面临过去的罪孽,逼着他去面对那些一直逃避的事与人,因此浅浅一推,也似乎用尽了他半生的力气似的,我瞧见他的面容莫名其妙地苍老了几分,好像疲倦负疚已把他的精气吞噬了一半似的。
不能掉以轻心,万一他是演的呢?
对,他一定是演的。
怎么会有人犯了这么不可挽回的错之后还想改过?他改得过来吗?他配改过吗?
他要是配,那我也配了。
我面上冷峻,心中冷静,却见尹舒浩忽的把门一关,手上倏忽一动,就上了一把重重的锁。
我冷笑道:“想把我锁在这儿,总算露出本性了吧?”
尹舒浩却淡淡道:“钥匙就在我身上,你若能擒了我,或杀了我,自然也能走得出去。”
正合我意!
我顿时手上一阵抖擞,在昏暗不明的视线之中甩出了一道儿剑上的冷锋,那一抹寒芒如撕丝裂帛一般越过空气,点刺向了他的咽喉!
尹舒浩立刻从密室内取出一把武器,正面对上了这把剑锋!
我一惊之下,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剑尖倏然如流星一转,就把那黑乎乎的物事儿劈出了一个裂口!
唉?这么容易?
是我的剑太厉了?
我定睛一看,却见尹舒浩舞动的却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那把刀上面甚至还有未曾抹去的灰尘,可见躺在这地方已经足足三年了。
这……这拿把钝刀和我拼,什么意思?
尹舒浩却笑着抚了抚这把刀:“这刀……林麒曾经用过,就拿它吧……就在这儿吧……”
我听出了他话里那一股隐藏的决绝和浓郁的悲伤,似乎明白了几分,又似乎不敢完全相信对方没有后招,于是依旧剑刺不停!
而尹舒浩也毕竟是天胜庄的老庄主。
即便是一把沉甸甸的钝刀,他舞在手中也如轻若无物。刀锋在他的掌心之中来回翻飞,如钢铁的蝴蝶扑向生命之花,又似年轻时翻动不休的热血,在年迈暮气的他身上重新复活。好像那些阴谋算计都已消失不见,回到他身上的只有纯粹的战意。
慢慢地,他不再计较兵刃的钝老,就如同他不再在乎身上的钝老,只是近乎忘我地与我拼斗,在我的剑下势要使出尹家的“四十二相刀法”演上一遍才好。
而我也渐渐觉察出了吃力。
因为剑虽厉,剑法虽无上地好,用剑的人却有旧伤。
因为刀虽钝,使刀的人功法却妙,他在刀上灌注了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精妙内力,竟能使刀一时软如烂泥,一时又硬似精铁。
这种武器的忽软忽硬,恰如我剑法的忽快忽慢,彼此相互克制、欺骗、切磋,正如一个人处心积虑地想要蒙骗一个看似天真的对手,却发现对手也是如此。
最后我终于捉住了一个空荡,仗着这是郭暖律送的玄铁精剑,仗着它的坚无可催,我是一剑向下横劈!
当场把钝刀一劈两断!
尹舒浩却抓住这个机会,捉了两把断刀,往我的双肩猛地一劈而下!
我登时刺出一剑反刺对方的胸口,却也惊惶地意识到——我这一剑固然可以击中他的致命之处,可致命未必是立刻死去,他的两把刀也可能同时落在我的身上。
这是两败俱伤的局!
可没想到剑是毫无阻碍地“噗”地一声儿刺入了胸口,我预料的双刀却迟迟未能下落。
我惊讶地楞在原地。
一把断刀悬停在了我的脖颈旁边,一把悬停在了我的肩膀之上,明明咫尺之近,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尹舒浩解脱地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然后双手一松,把两把断刀扔了出去。
“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仿佛代表着抛下了一切罪。
而我的剑却仍旧插在他的胸膛之中,我却震惊到无语地看向了眼前的老人,一时之间连自己想说的冷言讽语都说不出口了,连持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着,无法支持那把剑保持在半空。
尹舒浩却笑了笑,满是皱纹的面上却照起了回光返照般的光,他用一双空着的双手持住了胸口的剑:“我说过……不想窝窝囊囊地自尽,但至少可以轰轰烈烈、痛快淋漓地自尽……”
他看向震惊的我,笑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
我的震惊当即转向了愤怒:“我是让你去自尽,没让你借着我的手去自尽!”
他却转了话题,道:“那你可知道……我想告诉你的聂楚容的秘密是什么?”
我一愣,尹舒浩忽抛下了一个无声无息的惊雷。
”你大姐当年是怎么死的?你有想过么?”
我一惊,原本因为愤怒而活泛起来的血正一点一滴地重新失去了该有的温度。
尹舒浩苦笑道:“聂楚容抓了我的把柄抓了这么多年,我也想抓住他的,所以我查了这件事足足三年,终于查出了一点儿眉目……”
“你大姐聂楚惊产后虚弱,是谁通报的消息?是谁派去的杀手……是谁在她死后顺利地登上了聂家家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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