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眼睫轻颤,似乎想放松自己,任由我打量,可放松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困惑。
“……小棠?”
我只嗤笑一声儿:“吃完药了,对吧?”
他轻轻哼了一声儿,像被压抑的情感在偷偷探头。
“那现在,张开口,你也应该吃点别的东西了……”
梁挽的呼吸微微一滞,似有千般万种的疑惑在舌苔上跳动,可我的手指正在磨蹭着他唇边的皮肤,那种微痒也微柔的触感,想必正像一只柔柔地盛开着的花朵儿的茎骨,正轻若无形地去刮蹭他那秀气的下颚。
他目光温柔地看了看我,乖巧地张开了口。
我嗤笑一声儿,看了小桌上一碗新鲜的糖蜜,我把两根手指在里头蘸了一蘸,然后,把这两根蘸了糖蜜水儿的手指对着他的口腔,伸了进去两根。
像中医里的望闻问切似的,我很正经地压制他的舌苔,看舌头的颜色,可也不太正经地在口腔里摸索和涂抹着什么,直到他的口腔里都是甜滋滋的味道了,直到他开始下意识地用舌尖去吮吸这糖蜜儿,然后跟着糖蜜儿舔舐到了我的指尖,直到那糖色的红浆已黏连了一两丝儿到他的唇间,直到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谨慎克制,过渡蔓延到了一种难得的享受痴色。
我忽然把手指缩了回来,用帕子轻轻擦了一擦。
梁挽先是享受,然后忽的一愣,像沉浸于一种美好游戏的人被骤然打断了节奏,他疑惑道:“小棠?”
他当然要疑惑,因为他方才在享受。
享受者总以为能一直下去,忽然断了,岂不着急?
我却没答他的话,只当做方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转身就走。
却走不得。
他躺在床上,却仍能被子里迅疾无比地伸出一只手,及时且有力地扯住了我的袖角。
这样有力地扯,眼神却是柔弱哀求的。
“小棠……为什么突然就走啊?”
我挑眉,学着他的模样,一脸无辜道:“什么突然……你现在是受了伤的状态,我能做什么?刚刚只是在和你玩啊。”
梁挽一愣,我只轻笑道:“玩玩而已,开始和结束都不必太正式。兴致一起,忽然有了火花,兴致退去,也就忽然结束了……没什么大不了,对吧?”
梁挽却对我这种若即若离、若认真若调戏的态度感到了一丝丝不解,疑惑道:“我以为你已经……”
我挤出一丝儿笑:“完全原谅你了?”
我想了想,一只手在梁挽的肩膀上轻轻挪捏了片刻,道:“言语上的谬误,自然该用言语去弥补。可行动上的失误,还是得用行动和反应去承担才行。人不能用言语去弥补行动的过错,也不该用行动去弥补言语的过程,你说对不对?”
梁挽思忖了片刻,仿佛领悟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道理,便只能道:“好,我明白了。”
总算他还聪明。
世上有些人觉得言语上犯的错,可以用行动去弥补,却不能说几句本该说的反省,某些人又觉得行动上犯的错,言语上道歉几句就可以过去,哪儿就能这么算呢?
对于梁挽说的蠢话,他已经用言语反省过,就算了。
可他那天晚上,是怎么撒娇撒痴,让我心甘情愿点头,再用各种手段和优势部位,去挑弄激发我、诱惑勾引我的,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啊。
这厮让我在十分过程里饱尝了六七分的撕裂滋味儿,只有两三分是痛快无疑的,事后竟可装得一脸无辜纯正,真是险些把我骗了。
所以天下茶味儿共一斗,梁挽占十三分,我是倒欠他三分的。
既然他的身已被小错的剑所撕裂,我就不去撕他了。
可这等纯正美妙的茶味儿,我总想让梁挽也尝尝的。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我确实在照顾梁挽,体贴梁挽,但我也同时保证梁挽受到一定的“惩罚”。
我有时给他递温茶过去,却一不小心歪斜了茶盏,浇湿了他的上身,然后先无辜道歉几声,再拿着那柔软的帕子小心擦拭,顺带用手指隔着丝绸软织去揉、去捏、去磨蹭与弹弄,把他的兴致撩拨得一层胜过一层了,肮脏伎俩得逞,我却无辜地笑笑,接着骤然撤退。
徒留下他懵了一懵,接着懊恼沮丧地看了看我,以为已经欢好,却只能自己去回味。
我让他尝到了自己的茶味儿,让他起兴、让他失魂,让他享受到了最后我再一把撒手,让他的一身气势无处宣泄出来,像被堵死了的风关在袋子里嗡嗡作响。
到最后,他有点点恼我,常常是恨恨地叹口气,去压抑冲动,有时又离不开我,明知道我的下个动作是在挑逗他,可却又生生把自己送上去,任由我去挑逗与激发,一旦等他真的有了什么,我就马上把他推开。
这才叫惩罚,是不是?
几次过后,梁挽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了。
“你若是不原谅我的话,再刺我一剑可以么?”
我却无辜笑笑,挤弄出一个做作矫情的媚眼去瞪他:“这几日我难道不是在照顾你、体贴你,我自己的伤口都没处理得这般尽心,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梁挽却瞪着我,好像想立刻认清我的想法。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我笑了笑,坐到床上,也坐到他的身边。
“想教你啊。”
你不是年少冲动么?不是难以抑制么?
那我偏偏把你的冲动挑弄起来,再一时一刻压制下去,让你明白在吃到最后一口之前闻到的味和感受的香,都可以是转瞬即逝的泡影。
因为你的脑子有时太热。
你应该去学会压抑冲动。
等被我教会了,以后你就算遇到再如何厉害的美人,都能做到心如止水、老僧入定了。
这不好么?这是特训啊。
梁挽嗤笑片刻,半恼半爱、半嫌半咬牙地看了看我:
“聂小棠……你到底多大了,还喜欢这么耍人玩?”
我笑了笑,一开口,挺拔上身,扬起唇,像早有准备的突袭一般——我去亲了亲他的额头。
梁挽浑身一怔,犹如享受甘霖雨露一般。
“我可不是在耍人玩。”
我却瞬间知足而退,挑衅般地亮了轻蔑的冷笑:
“是在驯一头看似听话,其实不怎么听话的马儿。”
笑完我就看到他震了一震,似乎怎也没想到这个答案,而我干脆冲他的面颊吹了一口热气,吹得对方眼睫轻颤,又迅速地,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口他的眉宇,成功在对方的眉间感受到了微微的颤抖,成功地掀起了一股情感的浪头后。
我转身就走。
半点不留情。
可是这次却不同,因为我的身上忽的一僵。
发现他拉了我手腕。
我一回头,发现梁挽的五指有些暧昧的烫,我斜睨他一眼,那态度要多小觑有多小觑,可瞧瞧对方的神态,他仿佛有点被这个半撩不拨的比喻给冒犯到。
可他眉头微舒,面容发亮之间,似乎又理解了什么,他的目光已过渡到了灼热与坚定,还冲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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