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声音暂缓。
沈非秩都还没站起来,就听门外说:“不方便吗?我知道了,打扰您了。”
沈非秩:“……”声音这么淡定?他还以为那人醒了后得大闹一通。
浴室门开了条缝隙,C2表示你随意,不用顾虑他。
沈非秩便道:“进来吧。”
话筒刚落,门就被推开了。
沈非秩靠在书架上,懒洋洋歪着脑袋看他:“醒的挺快,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碎洲张了张口,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琉璃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像是要把人盯穿。
沈非秩都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怎么?”
顾碎洲送开门把手,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淡漠的表情像被□□粹过。
沈非秩喉结一滚,人生头回产生后退的想法。
可惜顾碎洲没给他这个机会,在两人还有几米距离的时候,猛地加快脚步,那双滚热的手死死掐住沈非秩的脖子!
沈非秩原本可以躲开,但想了想,还是任由呼吸被挟制住。
他调整着胸腔起伏频率,毫无畏惧和面前这人对视。
顾碎洲长睫半敛,眼下的黑眼圈被阴影挡住大半,看上起疲惫又阴郁:“谁让你给我伤口上药的?”
不知道是什么药效果这么好,昨天的伤口很快就开始结疤了。
沈非秩呼吸一乱。
他想过两人见面后很多种开场白,唯独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质问。
毕竟自己理亏在先,他好声好气道:“不处理会发炎,留疤不好看。”
“不好看?”顾碎洲嘴角牵起一个荒唐的笑容,讥讽道,“你他妈谁啊?管我?”
沈非秩:“……”
沈非秩:“?”
很好,他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
沈非秩把脖子上越收越紧的手用力掰开,抬脚狠狠一踹,直接把人踹到了地上。
“嘶!”顾碎洲闷哼一声,还没来及痛呼,就被拎着领口粗鲁地按到沙发旁边。
他被迫微抬下颌,有些无措地看着男人蹲下,曲起一条腿,单膝跪卡在他两腿间。
两人的脸部的距离此刻不超过一个拳头。
沈非秩手背上的青筋快要爆出来:“顾碎洲,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顾碎洲讷讷看着他,手腕微动,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把小木刀。
沈非秩被吸引了注意,认出这把丑陋的小木刀应该是自己遗漏的。
他不知道顾碎洲这会儿拿这个干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小木刀换了个方向,把刀尖对准手心。
沈非秩惊了一跳,立马伸手去拦:“你想干什么!?”
但顾碎洲动作太快了,等沈非秩堪堪拦住,那木刀已经划过掌心,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
好疼。
顾碎洲眼眶忽然就红了。
好疼,不是做梦。
他用还在冒血的手心死死抓住沈非秩手腕,眼泪说流就流,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回无措的感受落在沈非秩身上了。
他松开抓着对方衣领的手,轻轻帮他擦去源源不断的眼泪,叹道:“二十多岁的人了,哭什么呢。”
“沈哥?”顾碎洲不确定地颤抖声音,弱弱唤了声。
沈非秩顿时不生气了:“嗯。”
这一声似乎打开了顾碎洲某个开关,顿时哭得更凶了。
沈非秩手都擦不过来了:“哎!不是,你冷静一下。”
顾碎洲要是能冷静下来那就不是顾碎洲了。
他经常性失眠,真的很少做梦。
就算做梦,不知道为什么,也很少能梦到沈非秩。
偶尔那么一两次,也是和沈非秩本人完全不像的一张脸在对他做不符人设的事。
顾碎洲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妄想,从来都不认为这些人是沈非秩。
都是冒牌货!都是假的!
沈非秩早就不要他了,早就走了!为什么做梦都不做得真实点?
今天也是,一下来,沈非秩竟然这么好脾气跟他说话,被掐着都不还手,可能吗?
顾碎洲近乎自虐地凌迟自己的精神,心想又是个冒牌货。
直到被一脚踹到地上。
荒唐的妄念忽然成为现实,他忍不住哽咽道:“沈哥?”
沈非秩立刻回答:“在。”
“沈哥沈哥沈哥!!”
他就像只濒死的幼犬,忽然看到能给予他生命的绿洲,不停发出贪恋的呼唤。
沈非秩一声声应着,心底有点煞风景地开始嫌弃他的眼泪。
微不可查用袖子擦了擦手:“你——”
顾碎洲猛地抬起上半身,狠狠抱住了他,撕心裂肺吼道:“哥你这几年到底去哪儿了?!”
沈非秩猝不及防被反扑在地上,才意识到这兔崽子是真的长大了,力气都大了不少。
他虚虚揽着对方的腰:“我……”
余光中,从浴室门缝偷摸着往外看的C2正在疯狂打手势。
【注——意——措——辞!!】
沈非秩:“……”
他涩声道:“出差。”
“骗人!”
顾碎洲急了,脑袋埋在他颈窝,浑身抖得不像话。
“1643天!整整1643天!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没有人找得到你,没有人记得你!你就好像从全世界消失了一样!只有我记得!我他妈还得靠别的方法记得!我没办法跟任何人证明你的存在!”
“沈非秩,你知道这一千六百多天我怎么过得吗!”
这话一出,C2和沈非秩都惊呆了。
沈非秩连这小兔崽子说脏话都无视了。
他一手安抚地拍着顾碎洲后背,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狠狠瞪着C2:【你不是说,能逻辑自洽找借口吗?!】
C2也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心那叫一个虚啊!
可是他真的冤枉啊!他也不知道这什么情况!
C2在心底把A11那个不靠谱的骂了一万遍。
顾碎洲狼狈地蜷缩在他身上,抓着他腰的手指几乎嵌进肉里,沈非秩疼得直皱眉,但也没阻止他。
他把手转到对方后颈上,和以前一样,轻轻捏了捏,试图帮他缓和情绪:“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好好谈谈。”
“谈什么?”顾碎洲的神经紧绷了四年多,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力气会让沈非秩疼,但他更怕一松手,这人就彻底不见了。
“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还打算再走?再让大家都忘记你,还想让我也忘记你?”
沈非秩很没有说服力地答了句不是。
顾碎洲单手卡着他下颌,恶狠狠跟他对视:“沈非秩,你知道我在胳膊上刻字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沈非秩一愣,没想到他忽然扯道手臂上的疤痕。
但转念回忆起他说的一千六百多天……
心脏瞬间被攥紧,有点抽疼:“你疯了?刻什么呢!谁教你的这么对自己?”
这小子真是疯子!
沈非秩不喜欢别人对自己付出,因为这总会让他觉得亏欠了对方,面对顾碎洲这种近乎不要命的做法,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然很想问:值得吗?
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忘了就忘了,他们本来也没有多好的感情基础,何必呢?
很快,顾碎洲就直白的告诉他——
值得。
“那你要我怎么办啊?”顾碎洲眼尾红得像滴血,“我想着这一刀刀都是因为你,我也知道药是你给我打的,我应该恨死你了,以后看到伤疤就会想到你是多狠,我应该多想把你千刀万剐!”
这小子一向都是打直球的。
他不会像别人那样把伤口隐瞒,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就是要在当事人面前直接撕开自己的伤口,露出血淋淋的模样。
因为他知道沈非秩会心疼会心软。
顾碎洲不是君子,不要面子,没有清高下不来的台,他从小就知道该怎么样利用人的弱点,这一点他也很好的运用在了沈非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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