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毙掉凌昆那幅画是我的底线。” 傅岹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何同光。
何同光抿了下嘴,一时欲言又止。
“怎么了?” 傅岹然问。
何同光嘴唇动了动,挣扎片刻还是说出了那个疑问,“你是为了抄袭,还是为了闻九天。”
傅岹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石老师这边有什么问题,可以通知我。” 傅岹然随意捋了下衣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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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躺在地板上,拿起手机胡乱接通,说话含混不清,“喂...”
“喂。” 傅无闻有些急,“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外公家。” 闻九天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怎么了?”
“我听说石若磊给你气进医院了?” 傅无闻一边说着,一边自己都觉得荒谬,“真的假的。”
“他确实进医院了。” 闻九天说。
“.........”
傅无闻太阳穴跳着疼,“那什么,外公家房子状况怎么样?”
闻九天还没上二楼。他抬了下头,只见积水顺着楼梯往下滴,“肯定是需要修缮,这房子也有年头了。”
“我跟田炎打过招呼,他有熟悉的施工队。” 傅无闻说,“待会儿他会过去。”
“这种事...田炎还亲自办吗?” 闻九天有些狐疑。
田炎是傅无闻的发小,家里生意一直做得不错,在闻氏画廊濒临破产时投过钱。闻九天始终记得,当初就是这个人硬要他们跟傅岹然合作。
“你管他呢。” 傅无闻说,“能解决问题就行。”
闻九天打完电话,觉得有些饿。他点了个外卖,东西还没送到,田炎就领着人上门了。
“哟,小闻,好久不见呐。” 田炎一直不怎么拿闻九天当回事。他笑吟吟地夹着包在屋里转了圈,“房子到底砸成什么状况?”
“二楼看起来挺严重的。” 闻九天说,“不过我不懂建筑,具体情况也不清楚,还是先上来看看吧。”
被树迎面砸毁玻璃的那间屋子,是闻愚白从前的工作室。他喜欢把书桌放在一整面大窗户前,阳光好得无以复加,枝叶隔窗垂在面前,闻小七爬一层楼的水管就能翻上案头。
如今这里乱七八糟地横着树枝,玻璃碎在一片积水里。这副破败的景象并不全然是这场大雨的错,在此之前它就已经荒凉许久了。
“这面墙...” 施工队的人看了看,“估计是不太行了。”
“要不干脆打了重建,反正也不是承重墙。”
闻九天思忖片刻,刚想多问几句细节,楼下便有人喊。
“小闻公子!”
“怎么了?” 闻九天应了声,走出书房。
“傅岹然老师来了!”
在楼梯边,闻九天朝下看了眼。傅岹然站在门口,腋下夹着一个长长的画筒。他见闻九天出来,微笑着摆了下手。
“你怎么还敢来?” 闻九天有些不悦。
傅岹然抬了抬眉。他夹着画筒径自走上楼梯,四周打量着,“你这里现在连张能用的桌子都没有。”
闻九天:“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 傅岹然指了指自己的脸,“之前李非凡的事,你用你的方式解决了。”
闻九天看着傅岹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也要用我的方式去解决。” 傅岹然遍寻不到一张能用的桌子,取出画后索性自己拿着展开,“这是我新为你画的画,关于庐山的。”
闻九天眯着眼,不为所动。
傅岹然:“怎么样,看懂了吗?”
闻九天朝后走了几步,很快便看出来了。
远看是瀑布,庐山瀑布。
疑是银河落九天。
闻九天闭了下眼,似乎有些无语。再睁开后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幅画,“所以,你是专程来让我夸你掌握了小学生古诗词,是吗。”
“……”
第57章 拼接
闻九天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
傅岹然怔怔地举着那幅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闻九天你站住!”
这一声喊得不小,楼上楼下的都能听见。屋里还有装修工好奇地探出头来,倒是田炎很识时务,直接装作没听到。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傅岹然收起那幅画,走上前。他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的底气已经远不如从前那般足。
傅岹然气息微微抖动,而闻九天没有再被激怒。
“我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了。” 闻九天平静而一本正经的,“类似的还有:宝宝听话,宝宝又生气了?宝宝乖。”
傅岹然平时总是半耷着眼皮,显得懒懒的。他此刻睁开了,两个深棕色的瞳仁亮得像一潭山涧里的泉,反射着不可思议。
“你小时候跟我说过的话,你自己忘了么?” 傅岹然用指背轻轻蹭了下闻九天的脸,倾身向前在他耳畔低语,“你说会永远听哥哥的话。”
“你十八岁时还说过呢。”
闻九天记得。他想起从前的自己,恍若隔世,千头万绪涌上脑海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
“那时年纪小,不懂事。” 闻九天说。
傅岹然偏过头,目光斜扫过闻九天的双眸。他刚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我一直是个很不懂事的人,” 闻九天深吸了口气。他眼神微动,这段话他想说已经很久了,“你应该不会察觉不出。”
傅岹然愣了下,下意识脱口,“宝宝你...”
“我从前一直以为是我天生不合群,后来才渐渐意识到,是我在成长阶段错过了很多该做的功课。” 闻九天说话带着气声,音量比平时小,“但那些小时候没学的东西,长大了终究还是要学的。”
“我活到二十几岁才开始从零学习如何与人相处、学习控制我这要命的性格...” 闻九天抬眸,毫无闪躲地直视着傅岹然的眼睛,“你教我长大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所以...我已经不怪你了。”
傅岹然看着闻九天那张瘦削的脸,不知不觉间他不再是那个阴郁的美少年,成熟和理性爬上他的眉间眼梢。
闻九天明白了,却又没有完全明白。
闻九天发现是我的纵容养成了如今的他,却不知道我是故意的。
闻九天只以为,那是我的能力问题。
还是跟从前一样天真单纯,这大约是天生的吧。
“我惯着你,还是我的错了?” 傅岹然佯装没完全听懂,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闻九天的脸,“你小时候可跟现在不一样。那么会撒娇,一哭我就心软了。”
“还记得么?在纽约的时候,每次我加班到很晚,你都会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等着——怎么说你都不听。”
闻九天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他认真地盯着傅岹然的眼睛,像是想从中看出什么——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闻九天有一瞬几不可察的失落,旋即他知道自己与傅岹然已经没什么可讲的了。
“我说了,那时候我不懂事。” 这次闻九天语气利落很多,有些许不耐烦,“我还有事,你走吧。”
“闻九天。” 傅岹然却严厉了起来。他松开手,绕到闻九天想要离去的方向堵着,“上次在横店,你跟我说我们都长大了,需要自己寻找自己的路。”
“难道你寻找路的方式,就是把你从前的问题都归咎到我的身上吗?”
闻九天倏地抬头。如果眼神有声音,他此刻望向傅岹然的目光应该是格外激越的。
傅岹然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轻飘飘地笑了一声,把那幅画塞到了闻九天怀里,“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那一沓照片我很喜欢。” 傅岹然意味深长地咂摸了一下。
闻九天紧抿着嘴,脸上也绷着绝不露怯。这一轮他没能及时反击回去,因为他想不起来那两句诗经是什么时候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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